他说着伤心事,却也勉力不让人看出端倪,可见是个很内敛的人。
“我是长子,从小我就知道,以后父母得靠我来养老,我不能任性,也不能如同弟弟妹妹一般跟父母撒娇,”吴大光声音也不得不带了些颤抖,“可我没有想到,就因为我的懂事,让他们以为我可以随便欺负,我的妻子也可以任意欺凌,在这个家里,我们夫妻做牛做马,结果就养了这么一家子狼心狗肺。”
从昨日到现在,吴大光都没说过这么多话。
他这一句狼心狗肺,把偏心的爹娘也都骂了进去。
可见失去孩子之后父母的表现,令他心冷,也令他失望。
他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自己的家,有相濡以沫的妻子,他也想有自己的至亲骨肉。
可这些,都在那一日之后化为乌有。
若不是李素梅命大,当日便是一屍两命,他从此就成了孤家寡人。
吴大光说着说着,眼眶泛起红潮,脖颈崩出虯结的青筋,一看便知他怨恨难消。
“可我父亲说,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让大亮两口子跟我同素梅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我父亲这还算是好的,我母亲道是素梅自己不小心,同大亮两口子不相干,我们家能掏钱给素梅养病,就已经很是仁义。”
这话说得,字字都带着血泪。
“我心里多爱慕素梅,同素梅又多夫妻情深,这些满村子都知道,为了求娶素梅,我在南郊码头日夜打两份工,就是为了凑齐给岳丈的聘礼,素梅对我也好,成亲至今,她怕我晚上下工饿,总是等在厨房给我再下一碗面,她身子不好,娘家给送了鸡蛋来,都舍不得吃,非要给我打在面条里。”
吴大亮越说眼睛越红,仿若杜鹃啼血,哀伤不已。
“可他们,可他们都不拿我们夫妻二人当回事。”
是的,在这个家里,他们天生就是为了吴大亮两口子付出的。
吴大亮不着调,赚了钱都自己花费,但父母从来不说他,只说大亮聪慧,知道钻营。
周紫娟是
吴韩氏的远房外甥女,她在家里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每日连院子里的地都不扫,只知道忙自己屋里那点事,吴韩氏也夸她对大亮有心,是个能过日子的人。
心眼偏到这份上,虽然过分了些,但村里这样的人家比比皆是,吴大光哽咽道:“我原想,大不了以后我分家出去单过,便是被人戳脊梁骨,我也认了,谁叫我命不好。”
可千不该万不该,这家人连孩子都不让他们生。
“我知道,虎子媳妇当时看到了什么,从那一天过去之后,虎子媳妇看着周紫娟的眼神只有厌恶和防备,我就明白,那一日那么宝贝孩子的素梅,不可能是自己不小心。”
吴大光很诚恳,把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们一家人,是不会放过我们两口子的,若是我们分了家,谁为这个家卖命?赚钱养家,伺候一家老小的又能是谁呢?”
“现在,一切都如他们所愿了,素梅再也不能有孩子,我还得卖命给这对吸血虫养娃。”
吴大光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在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