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吟微微一怔,他好似随意地看着湖上的风景,又道:“过阵子朕要往南走走,事情顺利的话,就顺道走一趟江南。”
“往南走走?”苏吟一讶,“是出了什么事?”
沈玄宁点点头:“昨天刚有折子送进来,说山西、河南多地闹了水患。多处河道决堤,受灾百姓不少。”
苏吟心中发沉,想了想,却如实道:“可这样的事,皇上去也不顶用,让官员们好好治灾就是了。而且天子大驾一出去,日日都是花钱如流水,这钱还不如拨给灾民呢。”
船尾撑船的宦官被她这话吓得差点掉湖里去,偷眼往里一瞧,大姑姑却是神色如常,皇上也还仍旧笑着。
“你这话是没错。”沈玄宁说着一喟,“但朕想去亲眼瞧瞧,拨下去的钱粮,到底有多少能到灾民手里头。”
苏吟听得锁眉:“您是觉得……”
沈玄宁颔首:“朕与老师一道算过父皇在位时历次赈灾的细帐,那才是真正的‘花钱如流水’。诚然赈灾花钱没什么不对,但凡能救人,钱总是该花的,可朕总觉得他们花的钱和办的事对不上。”
就拿水患来说,拨下去的款大致有这么几个主要的用处:安置灾民、防疫、修河堤和重建被冲毁的房屋农田。
这每一项要花多少钱,又都是基本能估算出来的。
当然了,这种时候,钱不会像估算的那么精准。比如安置灾民,预计花三十万两,实际花到五十万两都是有可能的,不一定哪个环节上出点意外都会让钱花得更多。可是,预计三十万两的时候花到一百万两,就说不过去了吧?
诸如此类的事情非常多。每每闹灾,吏部估算出的赈灾粮款就没有够用的时候,地方上总会巧寻名目另跟朝廷要钱。
沈玄宁还发现,在父皇在位的后十几年,这种事明显的愈演愈烈。若掐指数算年份,那基本就是父皇开始沉溺后宫的时日。
婉妃就是那时得的宠。他继位之后翻看宫中典籍时无意中读到过,各地官员时常向婉妃进献一些稀罕物件,婉妃很高兴,官员们也因此个个平步青云。
他倒不觉得官员们讨好皇帝、巴结皇妃有什么错,可再怎么样,父皇挑选官吏不能只看这个吧?目下可好,这帮人全落他手里了。他又刚亲政,身在宫中想治他们不是件容易的事,不亲自跑一趟,百姓就得硬熬着了。
至於去江南,他也不仅是想去玩玩。
江南是个好地方,鱼米之乡,朝廷近四成的税都是从江南过来的。可这么好的地方,滋养的只怕不止是朝廷,当地官员有没有坐吃民脂民膏的,他要去看看。
所以沈玄宁打算一路南下,先走一遍山西跟河南,再经安徽,最后到江南。随行的大臣他昨天也连夜列出来了,帝师汤述仁必定要去,丞相黎光也得跟着。除此之外,各部他也都点了几个人跟着,免得沿路有事要办找不到人。
至於胡骁,那必须去。他若自己离了京却把这手握大权的老将搁在了京中,那他就傻得冒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