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是徐家其他出嫁女中日子过的最舒心的,也被徐大太太请去交代这夫妇相处之道,至於徐府别的人,更是各司其职,忙个不停。每日曼娘往徐府赶回来也麻烦,临近出嫁之日,曼娘索性和原来一样在徐府暂居,免得路上奔波。
到了三月十五,在京城的徐府出嫁的各位小姐也带了孩子归来,曼娘也让人把睐姐儿姐妹带了过来,好和众表姐妹们一起玩耍,认认亲戚。
明日就是大喜之期,嫁妆已经发往齐王府,靖江郡王将在齐王府迎娶自己的王妃,等满了月后再带上王妃往封地去。宫中的嬷嬷已经来给新娘上头绞面,按了习俗,这夜该由新娘母亲陪着新娘一起说说话,再说一些为妇之道,好让新娘去到婆家做人。
徐大太太虽从小养着二十三小姐,毕竟不是自己亲生,此时看着已经打扮好只等明日穿上喜服出嫁的二十三小姐,心中百感交集,竟不晓得说什么。过了半响才道:「你嫁的是郡王,可你还是要记住,郡王府内,你是主母,千万别做什么和姬妾争宠的事堕了脸面。」接着徐大太太似乎想了想才又道:「夫妻敌体,你是上了皇家玉牒的郡王妃,和他是一样的,休不敢谏劝,若头一次没有劝住,往后,就冲了。」
徐二十三小姐低声应是,徐太太说完这句,眼也低低垂下,这是自己活了这么些年,最后悔的一件事。并不是没有过怨恨的,可是再怨恨又如何,一切都是现在这样了,要怪,或者只能怪自己嫁人不着,甚至是怪自己舀捏不住丈夫,不但没有揭出他的丑事,甚至还帮着他隐瞒,以至铸成大错。
此时女儿出嫁,嫁的又是郡王,若是因身份上的事不敢去劝解郡王,这铸出的错,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出的错。
蜡烛一点点往下滴,徐二十三小姐终於抬头看着徐大太太,跪下道:「母亲,我从没说过一句话,但今日该说了,谢谢您。」
徐大太太下意识地想扶她,手伸到一半时听到这话,忍不住落泪:「傻孩子,我们总有一段母女情分,你说什么谢字呢?」徐二十三小姐跪在那里:「母亲,我明白的,我自问若我是您,做不到这样。母亲,儿明日就要出嫁,一月后就要远离,兄长嫂子都孝敬母亲,母亲晚景可期,从此不必再惦记儿。」
徐大太太伸手把她扶起来,从此后,该放开藩篱,自由生活,而不是还拘束在以往种种间走不出来。
郡王婚礼一应都有礼部派官员在旁指点,等郡王妃上了花轿,徐家这边的事也算完了,虽女儿出嫁少有人家在喜日当天办酒,徐家还是办了酒席请了亲友,毕竟王府的酒席,不是人人都能收到帖子的。
看见曼娘出来帮忙待客,有人笑着问:「怎地陈奶奶不去王府赴席?」曼娘还没回答,就有人笑着说:「陈奶奶是徐家出嫁女,徐家这边酒席总也要有人出来招呼,难道说人人都去了王府,让我们这些人都没人招呼,也只有徐府这样人家才这样知礼妥帖,差一点的人家,此时早翘天上去了,哪还会招呼我们?」
话里全是奉承,原先问话那个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曼娘浅浅一笑,任由她们去说,又往别的席面上去应酬,也收了一耳朵的赞扬和问候。这么转了一圈,虽没饮酒但连日劳累,还是十分疲惫,走到厅外打算喝杯茶歇一歇。
刚坐下丫鬟端上茶,曼娘只喝了一口,睐姐儿就从另一边走出来,见女儿嘴都快撅到天上去,曼娘招呼她:「还在别人家呢,你嘴巴怎么撅天上去了?谁惹了你。」睐姐儿坐到自己娘身边,接过她手中的茶一口喝干就不满地说:「遇到不喜欢的人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人,在那拐弯抹角地问我,什么三表哥想定个什么样的人,还有我们家里的哥哥们,怎么还没定亲。我应酬了一会儿,实在太烦了。书上不是说,这些事都是丫鬟出面问的,哪有小姐自己问的?」
书上?曼娘敏锐地听到这两个字,看着女儿:「你这看得什么书,还有教小姐们怎么去问这种事?」睐姐儿急忙把嘴巴捂住,怎么一时说快了,把这话给说出来,不晓得娘会不会去怪爹爹,毕竟话本子上的事,据爹爹说,不该给女孩子看的,免得迷了心窍。可是爹爹又说,女孩子读书多了的话,看看这些话本子上的俗事,就不会被人随随便便说几句好话就哄走了。
到底爹爹说的哪句是对的?睐姐儿冥思苦想,不知道该用哪句。曼娘已经看着女儿:「你在你爹爹书房的时候,看了都是些什么?你爹爹也是,那样的书,哪能给小孩子看,若迷了心窍,还成不成人?」
这么说,娘也看了,不然娘怎么知道?睐姐儿眼一亮:「娘你也看了?爹爹说,要看几个这样的俗事,才不会被人随便说几句好话就哄走了。如果小舅舅看过,就不会闹出这么一桩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