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准备
这一跪让陈大太太的心顿时抖起来,忘了曼娘现在身怀有孕,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这么说,是真的?你们这些孩子,天威难测,怎能轻易去捋虎须,快,你快些让人吩咐车马,我去求见太妃。」
福王薨逝,陈太妃就成为皇家辈分最高的老者,怎么说她也是当今的庶祖母,只要不是那种大罪,保住陈铭远是一点问题都没有。曼娘却没有动,而是紧紧抱住陈大太太的双腿:「婆婆,晓得您很焦急,可是这是夫君和三皇子商量过的,婆婆,媳妇也晓得您舍不得夫君受苦,可是夫君他,不愿意还在您与太妃的羽翼之下。」
陈大太太有些恼怒,已经起身打算出去,但听了曼娘后面这几句,身子又缓缓坐下:「他怎么可以这样,明明晓得我疼爱他,舍不得他受一点罪,他从小,又哪里受过什么罪?何必牵扯到这样的争执里面去?」
曼娘顺着陈大太太的话往下说:「婆婆说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可夫君走的,是那条读书上进的路,从一开始,就已注定了,做官的人,要有所成就,哪里又有真正的一帆风顺?」这话说中陈大太太的心,自己丈夫不过是个闲职,靠了祖宗荫庇一辈子顺风顺水地过。
这样的日子,大概不是儿子要的,可怎么舍得让儿子去?那是自己疼在心里的儿子,从来舍不得他受一点风雨,怎舍得他去那么遥远。陈大太太伸手握住曼娘的手:「我晓得远儿想做出一番事,可是做出事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已经快五十岁的人了,好容易你们各自成亲,生儿育女,我得以享几天福,他就这么忍心离我远去?这是不孝不孝啊。」
陈大太太的泪又涌出,生长在这样人家的当家主母,怎么不明白?可是泼天富贵后面的,或者就是泼天祸事。又不是没听过前一刻还在绣楼,后一刻就遇到倾家大祸,任你是金枝玉叶如何娇宠,都被拖出去和那些下人们关在一起。
陈大太太看着曼娘,还有她那已凸起的肚子,示意她起来:「我晓得,做男儿的总想飞,可是曼娘,你现在也是做娘的人,你难道不明白做娘的心,我宁愿他平平淡淡,靠了家里荫庇过了这一世,也不愿他去外面飞,反过来庇护我们。曼娘,这是我做娘的一点私心。」
陈大太太的泪越流越急,曼娘虽站起身却没有坐下,拿出帕子给婆婆抆着泪:「婆婆,我晓得的,夫君也晓得的,可是他已经被你生成男儿,从小又被太妃送去做了皇子伴读,那时起,就不一样了。」
不一样的,儿子娶了妻,生了子,就和原来不一样了。陈大太太心里又骄傲又酸楚,骄傲的是自己儿子能干,不是京中那些同样人家,只晓得在祖辈的荫庇下过日子,而是要打出一片天地来庇护家人。酸楚的是,这样太辛苦了,而生在陈家,明明是可以顺利的,即便不能做到高位,但一帆风顺到老是轻而易举的,那时循例升上去,也是很轻松的。
更何况儿子还是进士,更添了一层闪闪金光,可为什么儿子偏要选最辛苦的那条路?陈大太太想不通也不愿去想,唯独知道的是,现在,自己只有放儿子去了。
陈大太太长叹一声才道:「方才我已问过了,说陛下大怒,命吏部贬两级用,正七到正八,不过是个佐贰。你们啊,太年轻了,这件事,当初就该来问我。我怎舍得?」曼娘恭敬应是,陈大太太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自顾自地道:「陛下大怒贬官,只怕要去那偏远地方,你要把陪他去的人都精挑细选了,要那样忠心老成的,银子不能带多也不能带少。还有药材补品,甚至身上的衣服,都要仔细想了。」
曼娘应是后才道:「婆婆,媳妇还求婆婆一个示下,由媳妇跟了他去。」陈大太太的眼顿时瞪大:「你说什么,你要跟了他去,那样千山万水的,更何况你还怀着孩子,睐姐儿那么小,你还要在家里照顾她。」
曼娘这回没有跪下而是看着婆婆:「婆婆,睐姐儿是我和夫君的孩子,自然要跟我们一路去。婆婆觉得那千山万水十分辛苦,可是一路上坐车坐轿,还有人服侍,比不得那没人服侍的小官上任。朝廷设一个官位就有它的用处,别人去得,媳妇自然也去的。再者说,我跟了去,才会更放心。」
曼娘愿意跟陈铭远去,陈大太太是愿意的,毕竟妻子服侍丈夫,要比别人要周到的多,不然到时只有给陈铭远纳妾带去,等回京城时,那样暂代过夫人角色的妾,往往不好处置。陈大太太思索了一下才道:「你既愿意跟了他去,这也是你们夫妻之间的恩爱情分。可是睐姐儿还小,服侍的人也没有家里的人多,还是跟在我身边吧。我是她祖母,怎会不待她好?」
曼娘晓得这时该谢了婆婆的恩典才对,但是曼娘早已打定主意,要把睐姐儿一同带去,谢过婆婆就道:「婆婆对睐姐儿的疼爱,睐姐儿也该在婆婆身边代夫君尽孝。可是夫君见不到睐姐儿就会到处去寻,天各一方,媳妇虽能宽慰,可有些时候,也不忍见夫君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