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晓娟看着自己这个月做小工挣来的钱就这么被拿走了,想要把人拦下来,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离开。
过了好一会,疼痛稍稍缓解,此时的范晓娟已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湿透了。
她撑着床沿艰难地站了起来,看着这个家徒四壁的家,有些迷茫,她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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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疼痛没有缓解,范晓娟还是厚着脸皮和邻居借了十几块钱,慢慢悠悠地朝镇上的卫生站走去。
前些年,小丘村的地被政府征用,村子里的人每个人头都分到了一笔钱,村里的老房子也折成了镇里的屋子,家家户户都发了笔大财,范晓娟还以为自己的好日子终於熬出来了,谁知道王善水那个男人居然染上了赌博,赔来的钱全被他败完了,分到的三套房子,也被他卖了两套,现在就只剩下自己住的这一套了。
范晓娟不是没想过离婚,就像当初离开江大川一样,可是她现在老了,离开的王善水又能去哪呢。
娘家的妈死了,哥哥嫂嫂都不认她,如果再离婚,她就真的无处可归了。
范晓娟进卫生站的时候,前头还有个人在看大夫。
「大夫,我儿子没事吧?」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边上还站着一个打扮时髦,年轻漂亮的女人。看上去是一家人。
「没事,就是吃坏了肚子,我给你开点药就好了,切记别让孩子吃凉的辣的东西。」大夫头也不抬,在纸上疾笔写着。
「行,谢谢大夫。」
男子接过纸条,放心地抱着儿子站起来,准备给后头的病人腾位置,这一转身,范晓娟和那个男人都僵住了。
「你也来看病?」
江爱国冷冰冰地问道。
「嗯,小病。」
范晓娟看着好些年没有见的儿子,可还是第一眼就认了出来,她瞅着江爱国怀里的那个有些奄奄的提不起劲的孩子,那就是她的孙子。
范晓娟贪婪地看了好几眼。
这些年,她一直都没好意思去见他们,即便她知道这两个儿子现在有钱了,也没脸去找他们要钱。范晓娟至今回想起当年的自己,都有些不寒而栗,那是她的亲骨肉,当年的她,怎么就在嫂子的怂恿下,把两个儿子给扔了呢。
范晓娟捂着脸,不想让儿子看见自己脸上的伤,和自己现在落魄的模样。
「嗯。」
江爱国没有说话,对着媳妇好奇的眼神,也没有解释,转身带着孩子去外头取药。
范晓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病的,迷迷糊糊地从医院出来,发现江爱国一直都站在外头没有走,只是不见了媳妇和孙子的身影。
「这些年,他对你不好吧。」
江爱国看着眼前这个落魄的女人,当初她抛下他们两兄弟,他多恨他啊,他现在能有这样的成就,就是想让她看看,当初被她抛弃的儿子,现在多有出息啊。
他原本想着,这个女人过得烂到了泥土堆里,他应该开心的,可是真的亲眼见到她现在这副模样,江爱国却没有想像中的开心。
她是他妈,这点是没法改变的,从他刚出生的时候,是这个女人把他带大的。
「这里有些钱,你拿着。」
江爱国掏出厚厚一叠钱,约莫有五千块,是他刚刚趁范晓娟看大夫的时候去银行取的。
范晓娟有些惊喜,不是为了钱,而是想着,难道儿子原谅她了,这让她瞬间有了希望。
「这笔钱,就当是还你当年生下我和弟弟的恩德,从此以后,咱们就别见面了,我和爱党的妈,在那一年她丢下我和弟弟的时候就死了。」
江爱国哑着嗓子,他犯贱,对眼前这个女人依旧留有一丝感情,可是比起这一丝感情,他更爱那个心里眼里都是他们的亲爹。
这样也好,彻底有个了断,从此也就不用再牵挂了。
江爱国将钱塞到呆愣住的范晓娟的怀里,今天是他最后一次来这里了,明天起,他就要带着爸去别的地方了,他在那里买了房子,很大很宽敞,弟弟家就在他家隔壁,爸爸年纪大了,一个人住他们也不放心。
范晓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一进家门,将房门一关,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行啊范晓娟,你儿子出息了,给了你这么多钱,哈哈哈,老子正好这段时间运气不好,拿这些钱去翻个本。」
范晓娟还没回过神来,屋子里就窜出来一个人,夺过她怀里的五千块钱转身就跑。
「王善水你给我站住——」
范晓娟的声音凄厉高亢,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追上去拽住了王善水的手,可是一个身体虚弱的女人,哪里打得过一个大男人呢。
范晓娟被打了好几拳,力气大到她趴在地上起不来,王善水冲她吐了口唾沫,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善水扬长而去。
范晓娟趴在地上,眼神怔怔的,带着一丝灰败。
这真是报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