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留从进入牲畜棚起,就在关注几人的表情,看他们没有露出厌恶鄙夷的表情,心中稍稍满意。
他就担心这些人受不了这种生活,现在看来,几人都是心智坚韧之人。
江大海将驴和板车脱离开,把毛驴赶进驴棚里,将驴棚锁上,防止毛驴逃脱。江一留帮着又往食槽里添了些饲料,做完一切,这才带着他们朝大队部走去,没走多久就到了。
此时的大队部灯火通明,除了生产队的大队长莫大栓和江老头,还站着三个人,都是队上的干部和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一个是队上的会计程明,一个是妇女主任杨秀还有一个是退伍老兵孙荣,他和江老头一样,都上过战场杀鬼子,在青山村,两人都是极有威信之人。
江城一看到自己的老队友,那叫一个激动啊,只是老首长在发来的电报里说了,两人的关系要隐蔽处理,怕牵连到他们,即便心里再激动,也不敢上去和他相认。
阮援疆和江大海显然也早被知会过这一点,从迈进大队部的那一刻起,双方就好像陌生人一样,远远没有刚刚的和睦融洽。
江一留被江大海抱在怀里,若有所思。
莫大栓几个正围坐在大队部大堂的八仙桌旁,屋子里升了一个火盆,整间屋子暖洋洋的,和外面的寒风凛冽天差地别。
江一留在进门的一瞬间舒了一口气,看了看被霍武抱在怀里的阮阮红扑扑的小脸蛋,放下心来。
「这就是下放的那几个人?」莫大栓上前,从江大海手里接过上头传达的文件,看了看那三人,一个瘦弱的老头,一个儒雅的老头,看上去,只有最健壮的那个青年有点危险性,可是看三人的样子,没一个像坏人啊。
「莫大哥,这三个就是上头分配给我们村,要求劳动改造的臭/老/九。」江大海指了指身后的几人:「这个是前都城人民医院的院长,白昉丘,这是华清大学的教授阮援疆,也是腐朽的资产阶级,还有这个霍武,是部队上的,只是做了违反军纪的事,被要求下乡劳动改造。」
在场的几人有些哗然,这都是什么身份啊,搁以前,那就是御医和状元啊,几人看了看站在那的白昉丘和阮援疆,一下子就觉得两人看上去特别与众不同了,身形一下子高大起来,纷纷有些自惭形秽。他们这一屋子的泥腿子,还真要让这些贵人来做那些低贱的活计?
上头的信件可是写了,要求这三人住最破的房子,做最苦的工作,可是怎么看,这三个里面,也就只有霍武一个是可以干活的。
「队长,你说让他们做什么好呐。」杨秀扯了扯莫大栓的袖子问道,说完又指了指霍武怀里的那个小女孩:「咋还带了个女娃娃过来,这女娃娃又该咋办呐。」
阮援疆从江城的眼神中了解到村里真正主事的那一个,对着莫大栓一脸苦涩地说到:「这是我孙女,她爸妈都在越战中牺牲了,就只有我一个亲人,我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把孩子一块带来了,你们放心,这孩子就和我一起,从我的伙食里拨一点出来给她就行。」
劳改的人也是计工分的,只是他们做的多,能得到的工分却少,按照阮援疆的身体,恐怕他拿到的工分还不够养活自己呐。
不过,阮家当年也算一方巨鳄,当初他虽然将大半家产全都捐了出来,私底下,还是留了不少好东西,这些东西里,随便拿出一件来,都能换到足够他们祖孙吃一辈子的粮食了。
阮援疆想到缝在衣服夹层里的粮票,心中稍定。
烈士子女?几人没有问,为什么烈士的父亲会被下放,因为他们自己心里也明白原因。可是对於那个孩子,却莫名的多了几丝敬意,这年头的人,还是十分淳朴的,对於这些为了国家而牺牲的人的子女,一向都是高看一眼的。
孙荣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当年,他那么多战友死在炮火下,留下一家子孤儿寡母,日子过得尤为艰难,他只要省下些东西,都会给那些死去战友的亲人寄过去,在他眼里,阮阮就好像是他那些战友的女儿一般。
他的脾气很冲,直接嚷嚷起来:「不就是一个女娃娃吗,我们青山村难不成还养不起一个小娃娃,以后就让她安心住在我们村,只要有我一口饭吃,绝对不会让她饿着。」
莫大栓知道孙叔的脾气,也没搭话,朝江城问了问:「江叔,你怎么看。」
江城也不知道自己老伙计怎么把孙女带来了,也没多想,对孙荣的话表示附议:「人娃子还是烈士子女,一个孩子也吃不了多少粮,村里不肯出,那就我来给,老头子每个月的补贴,养活一个孩子还是够的。」
其他人自然也没有异议,阮阮就这样被拍板留了下来。
接下去,讨论的就是几人的吃住和劳动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