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平川口中的那个老陈跟他一样都是五级工,可惜家里人都是乡下户口,就他一个在城里工作的,每个月发下来的工资有一半都得寄回老家去,补贴老家的爸妈和兄弟,他还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这样一来,日子自然就苦巴巴了。
这也算是这个时代的特色,家里有一个出息的,往往得肩挑一整个家族地生计,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吃糠咽菜的拉拔家里的兄弟姐妹,甚至是侄子侄女。
孟平川原来兑换那些奶票是想给儿子向学补身子的,可惜那小子死活不肯喝牛奶,说是有股羶味,每天给他喝奶就嚷的跟杀猪似的,刚好媳妇娘家外甥满月,就拿着奶票来借花献佛了。
苗老太一听是这种好东西,立马眼前一亮:「城里人就是好,小孩子家家地都还分这种东西,哪像我们乡下人,啥都没有。」
现在可不像三年饥荒时期了,村里人虽然也吃不饱,但是有地有山,吃草根都能熬过去,城里人有票都没处兑换,都一个劲的想往农村挤。
现在提起自己有城里户口,谁不羡慕,每个月都有政府发的粮食和补贴,要是在工厂上班,那就更了不起了,这种人,走哪都是香饽饽。
「我啊,什么都不想了,只求以后小宝好好念书,读个中专,将来能分配个好工作,娶个城里小姑娘,再给我生几个曾孙,我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苗老太眯着眼,咧着嘴,似乎已经看到了将来美好的画面。
在场的没有一个对她的想法有什么异议,江一留也明白奶奶的想法,她的想法也是现在中国绝大多数人心中完美生活的缩影。
只是时代发展飞速,谁又能想到,几十年后,现在最让人羡慕地工人会迎来一大波下岗潮,将这个曾经被誉为铁饭碗地行业一下子打破。
「爸,妈。」
江一留正陷入未来地思绪中,就被几个不速之客打断。
「你们来做什么,还不给我滚出去。」
江老头看着眼前的二儿子一家,「啪」得一声,把筷子狠狠拍在桌子上,没好气地说道。
「妈,我们真的知道错了,爱国这孩子惹你们俩生气,那天一回去,大川就狠狠打了他一顿,好好教育了他,你看,孩子的屁股现在还肿着呐。」
范小娟抹着泪,把儿子的裤子脱了,白白胖胖的屁股上一条条红紫青肿地伤痕,显然是让人用藤条抽过,下手还不轻。
「爸,妈,我对你们怎么样你们还不知道吗,爱国那孩子也不知道从哪听来地瞎话,在你们面前胡咧咧,我和小娟可真是一点都不知情啊。」
江大川一个大男人,哭的跟个孩子似的,一手捂着脸抹着泪,眼睛从指缝中看着那一桌子地饭菜,心中愤愤不平。
这些好东西,本来都该是他们一家的,都是老大家不对,四个女儿还不够,生什么儿子啊。
范小娟和江大川是同一个想法,看到这一桌子饭菜的时候,气的都快炸了,她儿子满月的时候,两个老不死的可没准备这么多好东西,果然是偏心眼,以前一副疼爱爱国和爱党的样子恐怕都是装出来地吧,没准正真的好东西早被他们塞到大房去了。
还有顾冬梅,整日里装出一副受气包地模样,还真把她骗了,不知道背地里怎么嘲笑她呐。
人一钻牛角尖,八匹马都拉不回来,范小娟怎么会不知道前些年江家几个丫头和顾冬梅过得日子,只是现在把自己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自然就一个劲的往对方身上抹黑,明明是不可能的事,也被她编的有理有据,越想越来气。
「爱国、爱党,快给你爷爷奶奶跪下,跟他们承认错误。」范小娟踢了踢两个儿子,让他们赶紧给江老头赔罪。
马上就要分粮了,青山村的粮食是按照人头四,工分六分的方式分配的,这是为了照顾那些家里劳动力少的人家,有了那些人头粮,怎么着也不会饿死。
江大川和范小娟这半年地工分少的可怜,能分到的粮食也有限,村里分的多是些红薯和苞米之类的粗粮,小麦和大米少的可怜,因为以前有老两口的补贴,每次分粮,他们都是把分到的红薯和苞米去换人家的小麦地大米,别人吃糠咽菜地时候,他们还常常能吃白面馒头,喝白米粥,日子轻松滋润。
现在一下子把他们打回原形,他们哪里能受的了呐,江大川这些日子在家里思来想去,觉得两个老人心中肯定还是记挂着两个孙子的,而且老大家那个满月的时候,家里人肯定都到齐了,那天去赔罪,老头子最爱面子,没准就原谅他们了。
江大川想的很好,可不见得所有人都会按照他的想法来做啊,第一个拆他台的,还是他的宝贝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