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交的什么朋友?长得倒还不错,眼光却这么差。
他脸色阴沉,心里很想把余欢拖到面前好好教育一番,让她看清楚,自己对言菡是多么温柔体贴。
“不过,她说你长得很好看,”言菡看着他的脸色,赶紧亡羊补牢,“尤其是你的眼睛,特立独行,与众不同。”
宁则然的胸口更堵了,冷冷地道:“你们俩个倒真是好朋友,眼光差不离。”
车内的气压一下子低沉了下来,言菡莫名感到了一阵凉意,不过,她今天有些疲惫,也不想再去深究宁则然的心思,只是轻声问:“我们去哪儿?”
“你想去哪里?”宁则然自认为很绅士地问。
言菡犹豫了一下,冲疑着道:“我想回一趟老家,可以吗?”
周末下课特别早,现在才快三点。这个时候,奶奶一般都在村子北边的大晒场和别的村民家长里短,而住在隔壁的小叔和婶婶都还在上班,家里只有爷爷一个人在。
言菡算好了这个时间,她不想再看到那两个人了。
昨天《拂晓》剧组把五万块片酬打到她卡里了,收到钱的时候她仔细计算过了,暑假去N国的机票、食宿、交通费用大概在三到四万块,剩余的一万块可以给爷爷翻修房子用。
让宁则然离村口远一点的地方,言菡自己一个人去了爷爷家。低矮的小平房门前都是杂草,一只脏兮兮的杂毛狗从前面的水泥路穿过,言菡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僵直着等狗不见了才快步进了院子。
和过年时候还算整洁的院子相比,现在这里堆满了各种纸盒和塑胶瓶,爷爷奶奶没啥收入,一年除了村子里两三万的分红,平常就靠这个换点酒钱。
爷爷躺在藤椅上看电视,天花板上的电风扇转得晃悠悠的,让人害怕会从头上掉下来。
一见她进来爷爷很是意外,连忙起来了:“这么热天你怎么来了?要不要喝饮料?有橘子水。”
言菡摇了摇头,爷爷却还是走到前面拉开了冰箱门,翻找了半天,拿出了瓶玻璃装的芬达,又找出了一根冰棒塞进了她手里:“家里好吃的都给你弟弟吃光了,每天来这里翻,尝尝这个。”
这是世面上最普通的盐水冰棒,一块钱一根吧。言菡拨开了塑胶纸咬了两口,心里很不是滋味。
“爷爷,上次小叔说你翻修房子要五万块钱,我虽然没有这么多,不过,平常零零碎碎也攒了一点,”她从包里取出了一叠钱,“这是一万块,你拿着凑合着用,也算是我和我爸妈的一点小心意。”
爷爷怔了一下,忽然一下生气了:“拿什么拿!冠武那小子就是个混蛋,居然动脑筋要让还在读书的侄女出翻修钱,说出去被人笑掉大牙,家里的大人这都是死了啊!那天大过年的我也不想骂他,还有你奶奶,成天就是知道骂你妈,我看老二媳妇也没比你妈好多少,整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
他的声音又响又凶,言菡被吓了一大跳,手一抖,差点把冰棒掉在了地上:“爷爷……你别生气……我妈过得太苦了,家里现在也还有债要还,其实过得并不宽裕,这是我赚来的零花钱,你别嫌弃少就好了。”
爷爷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跌坐在了椅子上,一双满是裂痕的手捂住了脸,破碎的哽咽声从指缝里泄露了出来:“小菡,其实爷爷后悔了很多年了,冠文为啥会出事,就是因为你奶奶给闹腾的,硬生生把他给逼走了,我要是那时候能管着这个老太婆一点就好了,我们这一家人也不会弄成这个样子……”
言菡的眼圈红了,是啊,要是当初言冠文没走,现在一家人虽然不能大富大贵,可也应该小康幸福。
爷爷一定不肯收钱,两个人推搡了一会儿,言菡把袋子丢下就跑了。路过小店门口,那只杂毛狗也不知道是不是认识她了,呲着牙追着她跑,还一叠声地叫唤着,言菡被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其他了,朝着宁则然的轿车狼狈地飞奔而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身边一闪而过,就好像一道坚实的屏障,挡在了言菡面前。宁则然轻叱了一声,眼神冷厉,朝着杂毛狗挥了挥拳头,杂毛狗“嗷”的一下顿住了。
言菡揪着宁则然的后背,清晰地感受到了被衣服包裹着的肌肉虯结勃发的力量,一颗紧绷的心渐渐安放了下来。
杂毛狗色厉内荏地又叫了两声,刨了刨脚下莫须有的灰尘,一转身跑了。
宁则然转头瞟了她一眼:“胆子这么小。”
“我本来就胆小。”言菡小声辩解着,脸色还有点泛白。
眼前的小情人娇弱可怜,真是恨不得让人揉进身体里去,宁则然无奈地摇了摇头,长臂一伸,把她揽进了怀里:“好了别怕了,有我在呢。以后记住了,狗这东西你千万不能在它面前示弱,你越害怕它就越嚣张,你假装要打它,它叫得再凶也就跑了。”
“嗯。”言菡乖乖地轻嗯了一声。
进了车子,宁则然没有让司机马上开车,而是仔细打量了言菡两眼,皱起了眉头:“在里面发生什么了?怎么好端端的眼睛又红了。”
“没什么……”言菡想要岔开这个话题。
宁则然沉声道:“不许瞒我,是你爷爷奶奶欺负你了?还是你又想你爸爸了?”
可能是宁则然刚才勇驱恶狗的形象太过坚实,也可能是那句“有我在呢”太过有力,言菡不知怎么的鼻子发酸,往宁则然怀里努力靠了靠,想要汲取几分温暖。她的语声低喃:“不是…都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有点不太公平……为什么有的人这么倒楣……”
“好了,别难过了,”宁则然心疼了,“你有我呢,怎么可能继续倒楣下去?只要你乖乖的……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许诺,才能让他的小情人安心一点;他也还不清楚,他对这个小女人到底抱着怎么样的心思。可他知道的是,这辈子他都没有对一个女人这么好过,这是唯一一个让他想要疼进骨头里的女人,此时此刻,他想让她成为这个世界的公主,随心所欲地露出她甜美的笑容,而不是这样委屈地躲在他的怀里低泣。
然而,他是个商人,他的本能让他不想让自己的软肋暴露在别人面前。泄露底牌是商家大忌,会让自己在今后一连串的协商谈判中溃不成军;泄露自己的感情,岂不是以后要任由小情人予取予求?
如果言菡爱他,他可能会不吝於说出那个字来,可现在言菡心里对他到底抱着怎样的感情?
平生第一次,他尝到了心里没底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