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有着自傲的心算能力,多大的运算量让她也不得不动用了算珠?

山光远绕过贴满长长折页纸的屏风,她光着脚坐在地上,两腿盘起,有些不雅的露出膝盖和小腿,她混不在乎。言昳她单手托腮,托腮的手夹着早就干透的狼毫小笔,在她不经意间,於脸上留下了道道墨痕。

她另一只手,正在像挠痒般轻松随意的抚过算盘,算出来的数字甚至不需要记录,她似乎已经记在了心头。

山光远放轻脚步走近,不敢打扰。

他注意到她拨弄算盘的那只手上本来极其漂亮的染色指甲,竟然被她都给啃了,啃得又短又粗糙,可她似乎觉得这样拨弄起算盘更舒适了——

李月缇正裹着毯子,窝在不远处的圈椅上昏昏睡着。

山光远环顾四周的帐单、纸张中,不少都打上了圈叉,他想拖到最后不得不走的时候再叫她,便走近了那些纸张。他发现画圈的都是一家家公司的名称,而打叉的则是一笔笔大金额的交易,甚至包括一些矿产的转卖。

她忽然在山光远背后轻笑出生,他转过头去,只瞧见她猛地往下一躺,整个人倒在满地的帐册中,手脚划动,像是在数字与盈亏的海洋里游泳。

“你看那些圈圈,那些公司,一共一千三百余家,全部都是空壳。这些隐藏的蛀虫,我都给揪的差不多了。”

山光远:“空壳公司?”

言昳叼着笔,道:“就是资产虚假转移,而后帐目随意造假的工具。而这一千三百余家空壳公司,你猜一共隐瞒了多少亏损?”

山光远:“……三千万两?”

言昳笑:“两亿七千万两。”

山光远倒吸了一口冷气。

言昳:“黄金。”

山光远惊在原地。

言昳轻声道:“晋商银行是卞宏一的命根,而且是他手下无数产业扭在一起的环扣。拿市价股价记帐,造成惊人的虚假利润帐单。而后将煤矿、钢铁开辟能源证券,搞套期保值。这场轰轰烈烈的假帐,吸金入陕,是卞宏一这二十年的核心。他当山西王、他大力推办晋商银行,甚至他与公主的联手,说不定只为了这一套能循环下去。”

山光远走近他身边,俯视着头发蓬乱,双目迷离的言昳。

言昳扔开狼毫笔,将手枕在脑后,有些脏污的面容歪了歪,轻声道:“从一个猜想,到一点实践。我该谢谢李月缇,她确实有做记者的天分,她是将抽丝剥茧的丝递到我手中的恩人。本来我还不确定,本来我野心还止步於晋商银行,现在想想,是我胃口太小了。”

山光远蹲下身子去扶她,他发现,她凝视自身时虽也娇浓可爱,可当她凝视世界时,那种光芒与趣致,张狂与征服才是让他目眩的根本原因。

她将手指放入了山光远手中,她的指节都因为长久的握笔而浮肿,她的指缝中也有着墨痕。言昳如此狼狈,却又如此光彩照人,她懒懒道:“我脚麻了,你抱我起来吧。该化妆更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