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刻,在密道入口前,却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大丫鬟一时间没认出来,但言昳却忽然住了脚。

她半晌道:“……山光远。”

山光远从血一般的火光中走过来,像是炼狱中由余火灰烬化作的恶鬼。

言昳已经两年多没见他了。

山光远,身着轻甲,腰间佩刀,手上拿着马鞭。脸上一道横亘的伤疤,以前还没有的。

他生了张极端正矜贵的脸,棱角硬净,眉眼疏冷,儒家屁话大老爷最推崇的“文金柔刚”都凸显在眉眼里。

更何况他性格有一种捉摸不定的沉默和冷硬,难以预测的突兀言行,也曾在官场与战场上打的许多人措手不及,世间有太多流言都在渲染他的内心险恶。

像是沉默的雾里一把寒光收鞘的名刀。

但那是曾经。

这些年落魄下去之后,山光远渐渐不再掌控自己的表情,平添了许多伤疤,许多讥讽冷笑、散漫随意。他像是一张锐意逼人的千里江山图,却被乱刀划破,泼上脏血,显得混乱、复杂且丰富耐看了。

言昳想都没想,就觉得山光远是来捉她的。毕竟她听说了一些风声,比如落魄之后的山光远忽然手中多了不少兵力,有人认为他其实在衡王的夺取皇位的斗争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她皱起眉头,又笑了:“咱家山老爷竟穿上甲,佩上玉了。去嗦咱们这位衡王——啊不,新皇的臭脚了吗?男人还是会隐忍,前些年挨了鞭子,给人家夫妻俩当好事儿的垫脚石;到如今光景不好,又给人家当帝后的夫妻作奴才将军,四处抓人了。您要是抛妻切蛋进了宫,御前秉笔的那几位公公,都没您会伺候人呢。”

挽着言昳的丫鬟太阳穴突突乱跳。

她随侍言昳有几年了,知道这俩人不对付,但一般见了面,山光远就是不言不语不多停留,言昳却是骚话脏话连天,专捡难听的戳人心窝。

言昳能不憋着就不憋着,山光远这个丈夫是她屈辱的证明,她凭什么对他好脸色。

俩人是御赐的婚,和离早就无望。

除非她死了。

所以她更笃定,山光远是来杀她的。

她们二人有一个死了,才能结束这屈辱的婚姻。

山光远嗓音有些沙哑,他衣角似乎都有了几个火星燎出的破洞:“你我都知道这条密道的。果然你会走这里。咱们快点走。”

言昳似乎听到了,在火焰的劈啪声中,似乎传来了士兵们的呼喝声,靴子落地的奔跑声,显然衡王要确认她的死,已经派人闯进了这座烧得不成样的府邸。不知道山光远是不是也从密道这边来堵她。

她气笑了:“你真当咱俩是夫妻?我信天兵天将下来把我抓回天庭给王母娘娘洗脚,都不会信你会来救我的,山光远。”

山光远冷声道:“王母娘娘让你洗脚,估计会被你那留的尖爪子给挠死。快走。”

他平时话很少,但总是偶尔会蹦出几句回嘴,让她觉得他怼的还挺跟得上她节奏的。

言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修长的丹蔻红指甲,曾经还在大婚时抓破过山光远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