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泉淡道:“孟老先生言重了,道歉倒是不至於。”

孟老爷子道:“我只是觉得这些年你受了很多委屈,本来不该这样,你本来应该享受着富裕的生活,衣食无忧,不该受这种罪,这是我的错,万没想到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竟然这么不懂事!但凡我当时知道——”

提起这个,他眸中甚至泛起湿意,很是疼惜地道:“是爷爷对不住你!”

林见泉却笑了:“孟老先生,我说了,我并不在意,至於你所说的锦衣玉食,那个又和我有什么干系?”

他望着孟老爷子:“我走的这条路在旁观者看来自然是卑贱而艰难,可是那又怎么样,我生来如此,从我懂事起,我就是要从污泥中一点点爬出来,我在这条路上走了十五年,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并且试着在这条路上走得更好。”

孟老爷子听着,微皱眉,在这茶餐厅略显朦胧的光线下看过去,却看到眼前少年双眸清澈而平静。

他微颔首:“你确实做得很好。”

林见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这是我的命运,也许我曾经怨怪过命运不公,但是事到如今,我已经挣脱出来一条活路,既然挣脱出来了,那我就会感激。”

他看着孟老爷子,道:“今天的我,你现在看到的我,并不是简单静止的一个我,而是从出生到现在,是过去十五年的经历一起凝结磨练出的我,所以今天的林见泉,也包括了过去十五年的林见泉。”

孟老爷子听着这话,显然有些意外。

他微出了口气,欣赏地看着林见泉:“你小小年纪,能想得如此通透,难得。”

林见泉笑望着孟老爷子:“现在你告诉你要向我道歉,说我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说我本应该是另一种生活,可是如果处於另一种生活环境中,我就不是如今的林见泉,我走上另一条路,会成为一个我完全不熟悉的林见泉,那是一个陌生人。”

他终於道:“我不喜欢你说的那种生活,因为那意味着另一种人生,虽然我会羡慕,但那不属於我。如果我真的拥有了,那我就不存在了,那就是对我自己的否定。”

孟老爷子看着自己这孙子,面上还算平静,不过心中已起波澜。

这个孙子他必须要,要让他认祖归宗。

旁边的孟逸年听着这话,一时也是很有些震动。

在他感觉中,林见泉是叶天卉的骑师,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他安静到了极致,安静到了仿佛空气一样。

他眉眼清秀好看,但是总是垂着眼睑,眼神淡漠到无物。

这样的一个少年仿佛和人世间跟着一层薄雾。

这少年也只有翻身上马后,进入赛马场后,才瞬间迸发出强劲的生命力,成为一个光芒四射的存在。

对於这样的人,孟逸年难免会觉得对方或许对世情一窍不通,他只知道赛马,一门心思只在马上打转。

但这次林见泉说出的话,让他明白,他到底错看了这少年。

自小的坎坷经历倒是把这少年打磨得如此透彻,自信和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