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是实话,然而江凌枫显然并不会当真,只以为她说笑。

江凌枫抿唇,笑着,用很低的声音说:“那你现在终於如愿以偿了,你进入叶家,成了叶家的女儿,再也不愁富贵了。”

叶天卉看着维多利亚港湾上空飞过的海燕,笑道:“看起来是不用愁了,但我又不太满足,我总觉得一切都犹如空中楼阁,我不喜欢别人施舍我,就像猪圈里的猪,一辈子只盯着食槽,靠着主人的施舍过日子,那样还是会担心,担心下一顿别人不给了,我就没得吃了。”

江凌枫便懂了。

她进入叶家,成了千金大小姐,但她并不甘心当一个豪门的棋子,更不甘心被长辈当成联姻的工具嫁人,她是想在这豪门拚杀出来一些势力,想掌控财富。

这世间女子,若她这般的倒是少见。

不过想想倒是也能懂,有多少铮铮男子在这片水域的波涛狂浪之中丧了性命,更不要说她一年轻女子。

她能跨越怒海过来香江,又在后面难民的混乱中独善其身,甚至还有余力曾经帮扶了自己阿婆和妹妹,这样的女子,本就不是寻常人。

他还清楚记得那一晚,众人呼朋唤友,彼此照拂着搭建临时房屋,把铺盖放开来,安置老人孩子,开始安顿奔忙。

她却起身,毫无留恋,亦不曾有什么指望的样子,转身就走。

江凌枫一直觉得自己性情孤僻,但她好像比自己还孤。

孤冷之中又有几分人间气。

他良久没造声,最后终究低声道:“你一定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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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卉告别了江凌枫时,天已经不早了。

这时节正好赶上那些上班族下班高峰期,华灯初上间,巴士车站人群拥挤,那计程车喇叭一直闪。

叶天卉想起又要回去叶家,面对那些人,难免有些不快。

斗志昂扬是一回事,但一进门是非关系就是八卦阵,总归不喜。

是以如今和江凌枫这么说话,自由自在的坦诚,她倒是有些留恋,甚至想着,若不是自己非要进入叶家,靠着自己看赛马赢些钱来过日子,也未尝不可。

江凌枫陪着她等巴士时,却是低声告诉她道:“我生来贫寒,并不懂那些豪门是非,但是偶尔也听人说起一些事,想着那大户人家虽在一个屋檐下,但只怕心面不一,彼此倾轧也是有的。你初来乍到,这日子并不自在。”

他略顿了顿,眼睛看着她,道:“有什么事,你说一声,我别无长才,但有一身力气,我能做到的一定替你做。”

叶天卉听着,道:“谢谢。”

她伸出手,轻握了下江凌枫的手,看着那熙熙攘攘的人群,道:“你是我来香江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若遇到难处,定会找你商量。”

说话间,叶天卉要做的巴士到了,她松开了江凌枫的手:“我上车了,你早些回家吧,不然白白让你阿婆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