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望忙拿了布袋子跟上去,张氏立在门口道,“太阳大,你进去拿了帽子再来,我慢慢走,等着你。”
毋望应了,进屋里找了草编的凉帽戴上,沿着小河边走,虽过了小暑,但近了傍晚,又有微风吹来,河边也栽满了柳树,倒也不觉得热,一路走来很是惬意。
张氏道,“明儿就要忙呢,今晚可得好好睡。”
毋望皱皱鼻子道,“我是睡得着的,只怕老板娘睡不好罢。”
张氏笑着掐她一下,嗔道,“就知你嘴上不饶人,将来得个厉害的女婿,看他怎么治你!”
毋望摘了片桑叶当扇子扇着,笑道,“我何苦找个厉害女婿,每日被他治着,岂不自苦!我只想找个踏实会过日子的,也就够了。”
“那人不就是程哥儿么!”张氏小声问道,“你两个可曾说好?他何时来提亲?”
毋望刹时很是尴尬,那章程倒是稳坐钓鱼台的,那次来搭牛棚之后再没提过,她这里剃头挑子一头热有什么用。忙道,“婶子混说什么,什么提亲不提亲的,我说的人非得是程哥儿么?”
说着脸上嫣红一片,张氏道,“不是他你臊什么?此地无银罢了。”
毋望噘着嘴不再说话,张氏窃笑着,领着她往前走。对面来了两三个妇人,扛着锄头提着水桶,许是刚下地回来,脸膛子晒得黑红,见了她们娘俩,都停下来搭讪。毋望因平日不常出门,这几个女人也不熟悉,只知一个姓陈,一个姓朱,另一个大约姓阚。
那朱氏道,“听我家男人说你们进城里开铺子了?”
张氏笑着应了,陈氏道,“到底与我们这些乡下婆子不同,刘家嫂子真好本事,能进城赚大钱呢。”嗓子像个破铜锣,话里还有股子酸味,毋望不禁瞧她一眼,正巧她也看过来,毋望像做了贼似的,心里咯噔一下,果然,那陈氏话头子转了过来,怪声怪气道,“春姐儿真真是个美人,这皮肤,这身段……啧啧,怪道上回俊哥儿妈同齐家婶子吵起来了呢,听说春姐儿许给齐家外甥了?就是城里的罢?”
几个女人相视而笑,一直没说话的阚氏拉起毋望的手摩挲,一面笑道,“瞧瞧这肉皮儿,细得跟糯米团子似的,到底保养得好,我们下地都不戴帽子的。”
毋望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强笑道,“婶子有所不知,我小时候病过,晒了太阳就出疹子,没法子才戴帽子的。”
阚氏道,“那可不就是命好么,要是我们也病过,那地里的活谁干呢。”
张氏面上挂不住了,冷了脸道,“谁说我家春姐儿许给齐家外甥了?你们莫要混说,坏了女孩儿家的名声就不好了。”
陈氏道,“那个常来你家的后生不是齐家外甥么?”
张氏蹙眉道,“他是来给沛哥儿他爹治腿的。”
“怪道呢,原来还是个郎中!”张氏假模假样的同另两个妇人道,“你们没见过那公子,神仙一样的人物,相貌周正,家里又有钱有势,听说县大老爷也要给他三分薄面,比起阮家那个姑爷,不知强出多少倍去。”
毋望不想再听她们胡诌,拉了拉张氏衣袖,张氏会意,径直道,“我们要到磨坊里去,今儿就不聊了,改日上我们家吃茶去罢。”也不等她们回话,拉着毋望便走了。隐隐听那三个婆娘嗤笑道,“到底是个做姨娘的命,长得那样,倒也中用,还未过门,铺子都开起来了。”
毋望的手被张氏捏得生疼,看她脸色发白,人也微微打颤,想来给气得不轻,急忙柔声安慰道,“婶子莫气坏了身子,这些婆姨整日就是东家长西家短的,做什么把她们的话当真!只因咱们平素不下地,也不与她们一处,自然要生出些话来,她们的男人各个都是庄稼汉,怎知她们不是看着叔叔在城里做帐房眼热?婶子这样想就没什么可气的了。”
张氏叹道,“我是听她们拿话作贱你,心里不好受!都怪我猪油蒙了心,怎会答应齐婶子做那样的媒!你不会怨我罢?”
毋望安抚道,“婶子当日也是没法子,我都知道的,若要怨你,我就带着那颗东珠跑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张氏稍感安慰,又道,“方才她们说的阮家的姑爷是谁?”
毋望想了想道,“我听沛哥儿提起过,大约是阮秋的姐夫罢。”
张氏又跳起来,“那几个烂了舌头的,竟拿你同阮家丫头比!那丫头六岁就卖与人家做使唤丫头的,妖精一样的手段,不知后来怎么给主子看上了,收进房里做了妾,什么姑爷姐夫的,三朝回门都不曾来,人家压根不认这门亲。”
毋望闷闷的也不说话,心里暗暗思量,做了妾不都是如此的么,枕边人不是丈夫,是主子,主子的原配也是主子,一个妾值什么,能比粗使丫头好多少。
张氏气愤一阵子,又替裴臻抱上了屈,说美玉样的人拿来同茅坑里的砖头比,白糟蹋了云云。毋望也不理会,进磨坊焯了现磨好的绿豆粉装进布袋子,给了那人两个铜板,便招呼张氏回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