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李未央的面上,只是微笑。
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和畅公主嫣然道:“代价么——你知道,我四哥还有很多的敌人,他们都会想方设法来找麻烦,你可能需要替四哥好好筹谋一下。”
李未央知道不是这样简单,至少,李元衡必定是和蒋华达成了什么协议才非要她不可!“就这么简单?”她很慢的重复了一遍,“只是替四皇子筹谋吗?”
和畅笑容不变,但目光却幽深了起来,缓缓道:“当然不光如此,但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决定这个赌注,你赌,或者不赌!”
和畅显然是觉得,这对任何女人来说都是不可抗拒的。尽管嫁给漠北未来的皇帝意味着无数的危险和争斗,可那也意味着数不清的财富和权势,这是她一生的追求,便以爲李未央也无法拒绝。
李未央抿着嘴唇,自嘲地笑笑:“你们还真是高看我了。”
“一个能够逼得蒋家走投无路的女孩子,实在是让我们不得不高看一眼。”事实上,若非李未央做的事情很多都被蒋华透露了出来,他们也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在她的身上。这么伶俐和毒辣的女子,正是李元衡所需要的。和畅公主挽挽头发,风情万种的一笑:“坦白说,你一个女孩子竟然敢和整个蒋家爲敌,的确是令人惊骇,却也无比厉害,我很佩服你,也很喜欢你,所以,我很希望你能做我的嫂子。”
李未央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一丝反应。
和畅向她露出十分友好的微笑。
李未央看着她,然后,把装着凤凰玉佩的盒子还给了她。
看着和畅震惊的表情,李未央微微一笑,道:“请转告四殿下,我需要考虑一下。”
和畅眯起眼睛,这是女子的矜持,还是委婉的拒绝呢?她一时之间摸不清李未央的心思,之前李未央对李元衡的态度好像是有意的,却又若即若离,连李元衡都被她一会儿捧上天一会儿摔下地,原本只有三分上心很快变得一门心思想要得到她,这么看来,李未央很懂得男人的心思,风筝放的很高很远,线却一直抓在她手心里。
原本和畅公主觉得,李未央和她是同一种人,拼了命地要往上爬,她是不会拒绝这个诱人的提议的。之前所以不肯下嫁,甚至还闹出吉祥殿的事情,不过是她不能肯定漠北四皇子的价值,现在知道了他是未来的漠北皇帝,就一定会同意,可是现在,她有点糊涂了。
和畅故意沉下脸,道:“李未央,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四哥是敬重你,若是你再这么……”
李未央突然转头,盯着她,沉声道:“公主这么快恼羞成怒了?”
和畅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李未央道:“我只是需要时间考虑,如果四皇子这点耐心和坚持都没有,还请他早点回去吧。”
李元衡是一个异常坚持的人,光是从他每日送来的珠宝就知道。那都是价值连城,这么舍得下血本,说明他对她是势在必得!
“李未央!三天后申时我们就会离开京都。”和畅突然在她身后这样说道。
李未央的脚步没有停顿,只是淡淡道:“三天之后我要上山爲灾民祈福,抱歉不能相送。”
和畅皱紧了眉头盯着李未央的马车离去,她第一次陷入了疑惑,可是很快,她就笑了起来,李未央啊李未央,做人做到你这个份上,真是绝了!若是你真的对漠北皇后的位置没意思,爲何还要告诉我你到时候去哪里呢?!
马车一路回到李家,李未央下了马车,回身吩咐赵月给了那永宁公主府的车夫打赏,随后便要进门。却在这时候,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
赵月兴奋地叫:“是三少爷!”
李未央眼不眨地盯着不远处,就见到李敏德飞马从北面疾驰而来。
今天他没有参加宴会,可是在宴会上,李未央却一直在听着各家小姐议论着他的名字。他的俊美出众人人皆知,却是无论如何不肯入仕,只是不知将来哪个女子能收得住他的心、嫁得进那李府大门。李未央当然知道他不肯入仕的原因,当下只是静静望着他骑马走近,那一身锦衣在夜色下熠熠生辉,可这都比不过那一双眼明亮湛澈,那一张脸——
李敏德望见她,脸上笑容变得极是灿烂,晃得这边众人眼睛都花了。
他勒着马繮停了停,飞快地下马,才又笑起来:“今天的宴会顺利吗?”
李未央笑了笑,道:“自然是顺利的,顺利的不能再顺利了。”她突然想起九公主哭泣的脸,犹豫不过瞬间,她笑道:“九公主与张枫的婚事定下了。”
李敏德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后道:“这个——跟你的计划有关系吗?”
李未央的脚步停滞了一瞬,随后若无其事道:“没关系。”她原本应该把九公主的心思告诉他的,不过,现在她觉得没有必要,“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李敏德扬起笑意:“等着看三日后的好戏吧。”
李未央点了点头,道:“希望他们都能喜欢这份厚礼才是。”
三天后,正是三月初十,宜出行,半夜里李未央就已经梳洗准备,天拂晓就进了宫。今天是太后招她说话,到了太后宫里,九公主已经在那儿了,见她来了,只是向她微微颔首一笑,便转头对太后道:“太后,您瞧,未央姐姐来了。”
太后笑着招手道:“来,快过来。”她一贯是很欣赏李未央的,再加上九公主也很喜欢她,今天要爲九公主挑选一些妆奁之物,柔妃不巧却病了,皇后也忙得很,九公主主动提起要请李未央来做参谋。这个虽然不合规矩,但只要太后高兴,一切都没有关系。
太后点点头,一旁的司礼太监便继续往下读:“貂皮被褥一牀,狐皮被褥一牀,妆蟒缎、闪缎被褥八牀,枕头十二个,幔子一架,帐子一架,盖帐一顶,三等赤金五十两,淡金五十两,银一万两,缎绸纱一千匹,毛青梭布二千匹——”
九公主一大清早就被提溜起来了,若说她的妆奁本该柔妃参详,偏偏太后要让她自己选一些心爱之物,这样的恩典可是从未有过的,所以她哪怕再困再不耐烦,都得满面笑容地听着。
足足读了半个时辰,才不过四分之一,太后方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道:“听了真是头疼,未央,你瞧着哪样不妥当?”
李未央笑了笑,道:“太后娘娘精心准备的,哪儿有不妥当的,不过是九公主素来有自己的主意,怕是所有的布料都得她自己看过才好,省得宫中旧例她不喜欢。”
太后点了点头,这次确实从仓库里头拿出了不少老料子,有的颜色的确不适合自己穿,打赏给人又过於贵重,还不如另寻内务府换一批,她点了点头,道:“是这个话。”说着,便觉得头痛地按了按自己的额角,李未央小心道:“太后的头痛症还未痊癒吗?”
一旁的九公主便赶紧关切道:“太后,都是孙女不是,爲了我的婚事累坏了您,实在是让我过意不去。”
都是柔妃身体不好,皇后又不是九公主的亲生母亲,在这件事情上实在是过於敷衍,太后看不下去,反倒亲自抓在手里,这几天光是过妆奁就要头痛欲裂了,她摇了摇头,道:“老毛病了。”
李未央轻声道:“未央斗胆爲您献一种薄荷膏,或许有用。”太后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透露出一点点的暖意:“难爲你有心,不过这是老毛病了,宫中太医也用了不少法子都不见效。”
九公主娇俏的脸孔上此刻已经看不出一丝悲伤的痕迹,她看了太后一眼,撒娇道:“太后,就试一试嘛!”然后她主动走到李未央面前,接过她手中那个牡丹花纹小瓷瓶,打开一闻,便有冲鼻清凉的薄荷气味,她用无名指蘸了一点,上去替太后轻轻揉着,低声道:“总要试一试……”
良久,太后轻轻吁了口气:“的确是很舒坦。”
李未央笑了笑,这薄荷膏可和一般太医治疗头痛的方子不同,当年她爲了讨好太后,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才得到这个秘方,现在拿出来,当然有奇效了。“臣女是听家中祖母偶然说起这个治头痛的秘方,想到太后娘娘也有头痛症,冒险一试,有效就好,即便无效,也不至於对人身体有害。”
太后果然很高兴,看着李未央的神情越发温和:“难爲你的一片苦心。”
殿内的气氛越发显得融洽,九公主笑着亲自剥了红皮橘子,一瓣儿一瓣儿递给太后。到了用膳的时候,太后还特别道:“未央也留下一起用膳吧。”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荣宠,李未央笑着道:“多谢太后娘娘。”
於是,十来个太监在大殿中间摆了两张餐桌,又拼上了一个方桌,然后把盖有银盖儿的碗、盘一个个摆放在桌子上。餐桌东边的雕花太师椅自然是给太后的,餐桌旁边的位置各放了两把小一点的椅子,是给她和九公主的。
一羣训练有素的太监开始摆膳,各种美味佳肴的味道在空气之中开始飘散,这里的饮食,远远超过李府过年时候的排场,就这样还是特殊时期简单安排的,。太监跪在地上道:“膳食摆齐了,请用膳。”
九公主便想要向李未央提醒就餐的礼仪,生怕她在餐桌上出了丑,或者犯点错让太后不开心,可是却没想到李未央很准确地走到了那一把应当是她坐的椅子跟前,先向太后叩了头,谢了座,才站在一边,等太后和九公主入座后才坐下。吃饭的时候,九公主便用惊诧的眼神盯着李未央。她简直是太惊奇了,不知道爲什么李未央会表现的这样熟练,而且优雅,那用餐的仪态,简直比她还要端庄。
这样的仪态,绝非一朝一夕可以训练出来的,不只是九公主,连太后都多看了李未央两眼,心里也有些奇怪。只是谁都没有开口问,太后甚至觉得,这是李未央天生便有的仪态。
午膳的过程之中,大殿内都是静悄悄的,连一向活泼的九公主都不敢随便开口。用完午膳,李未央便随着九公主一起退到殿内两端的屏风之后,太监端来漱口水和热手巾,让她们漱口、抆手,随后又捧上来一个小银盒子,里面装着豆蔻和素沙,让她们含在嘴巴里,一方面有助於消化,另一方面可以让说话的时候带上芬芳。
九公主悄悄观察李未央,见她的动作嫺雅高贵,仪态端庄大方,不由想到自己从小生长在宫廷之中,对这些动作是早已了然於心的,可是动作仪态却绝对只是按部就班,连柔妃都曾经批评过,说她学规矩不上心,她还觉得这都是日常习惯,有什么好学的,可是今天看李未央动作行云流水,竟然显得比母妃日常举止还要端庄漂亮许多,便是在宫里头呆了很多年的老嬷嬷们也未必能够比得上……不由心中的疑惑却越发深了,只是当着太后的面儿,她连问都不敢问。
就在这时候,有太监突然面色惊惶地进来,跪地道:“太后娘娘,刘太妃今儿去普济寺上香,谁知半途给人劫走了!现在那些女官们哭哭啼啼地回来,在宫门口都闹翻了天儿了!”
刘太妃是先帝晚年娶进宫的妃子,因爲入宫的时候年纪小的很,不懂事也不会邀宠,并不受先帝宠爱,所以没有子嗣,反倒与太后关系一向很好。至於如今,她到底年纪不大,不能像太后一样一直在宫里头坐着,所以每个月定期去普济寺上香祈福,也算是散散心了。可是没想到,堂堂的太妃娘娘,居然也有人敢在半路上劫走了!
太后大惊失色:“青天白日的到底谁敢这么干!”她越想越不对,恨声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一边说,一边觉得刚刚才好转的头痛变得更加剧烈,几乎连坐都坐不稳,九公主连忙用手指蘸了点薄荷膏在太后鼻下,让她轻嗅片刻,太后才觉得缓过一口气来。
九公主连忙斥责那太监:“话怎么不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监连忙道:“太妃娘娘从宫中出去,一切都好好儿的,刚刚上山莫名其妙一伙歹人冲出来,不由分说打了人,就把那轿子抢走了!”
太后倒吸一口凉气,诧异道:“这可是皇宫里头的仪仗,谁知竟然出了这种事,叫我可怎么好……”
九公主看了李未央一眼,掩住眼底的笑意,脸上露出无限愧疚的神情,道:“太后,都怪我不好,其实今儿个太妃娘娘出宫的时候我正巧碰上了,见她带了那么多人,仪仗又是十分的奢华,便说如今是多事之秋,实在不该这样张扬,太妃娘娘深以爲然,便命人轻车简从,不要大肆宣扬,若是按照原本的情况,歹人万万不敢做出这种事情来——”
太后一愣,随即摇头道:“这怎么能怪你!本来发生灾难之后,所有的事情都要从简,更何况是去拜佛,还是在官道上,谁能想到这种事!”她语气一凛,旋即沉声道,“陛下知道了吗?”
太监赶紧道:“陛下今儿身体不适,宣了太医觐见,奴才还不敢去禀报。”
太后皱了眉头,道:“此事不能大肆张扬,赶紧拿我的懿旨去找京兆尹,限期他在天黑前找到刘太妃,若有不然,提头来见!”
“是!”太监忙不迭地去了。
九公主看太后脸色越发灰白,忙道:“太后娘娘放心,刘太妃向来爲人仁厚,老天爷保佑,绝不会有什么大碍的,说不准是个误会——”
误会,哪儿有这种误会发生呢!开朝百来年,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儿啊!后宫妃嫔被劫持,这妃嫔还是个太妃娘娘——传出去是要笑掉人家大牙的啊!所以太后听着这话,脸上却丝毫都没有宽心的神情。刘太妃在先皇驾崩的时候不过十四岁……这些年保养得又特别好,看起来风韵犹存的,尚且不知道那些莫名的歹人是求财还是求色,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只怕真要她以死殉了先帝了。
太后的眼皮开始一个劲儿地跳,着实无法想象谁会没事儿去劫持这么一个半老徐娘,况且这是去进香,又没带什么金银财宝,要她又有什么用!简直是——匪夷所思!现在可该怎么办呢?不要说人找不到,要是真的找到了,更会是个大麻烦!
李未央看了九公主一眼,眼睛垂下,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容。她是知道这位刘太妃的,长得确实漂亮,身材苗条,是个细高个儿,虽然是单眼皮,却长着一双丹凤眼,虽然是太妃,不能穿的太花哨,可是在穿着打扮方面总是在不逾矩的情况下变着法儿地招摇。当年先帝驾崩的时候她十分年轻,后来还一度传出她和某位王爷过从甚密的谣言,若非太后娘娘护着,这位刘太妃早就被殉葬了,更别提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今天这件事情的真相是,她先让九公主想法子换了刘太妃的仪仗,尽量安排的朴素寻常一些,看起来就像是普通大户人家的贵夫人出门,然后特地安排了一副一模一样的马车銮驾,特意在人眼前晃了一圈……至於怎么让那人以爲两驾马车是一模一样的,就要看赵月这个随车的丫头装的是否像模像样了……
就在这时候,听见太后哎哟一声,却是旁边的女官无意中打翻了茶杯,茶水烫了太后的手,太后怒到极点,竟然扬手给了那女官一个耳光,自然满殿皆惊,太后娘娘这十数年来,可是从来没有动手打过一个宫女!要知道,宫里头的主子便是惩罚人,也不需要自己动手,可见她今天是生气到了何种地步——
九公主悄悄向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李未央眨了眨眼睛,不做声了。
李未央轻轻松了一口气,现在么,就要看下一步棋走的是否顺利,才能知道整个计划成功与否了……
太后的烦心事当然没结束,等她喝茶的时候,太监又慌忙来禀报:“刚才那漠北四皇子带了人慌慌忙忙向北边而去,结果正巧碰到太子狩猎归来,不小心冲撞了太子的车马,却又不肯报上身份,只一个劲儿地往北边去,天色抆黑了,太子手底下的护卫们看不清对方身份,又突然听见马车里有女子呼救,以爲是歹人,便冲上去打杀一通,抢下了马车,竟发现里头坐着太妃娘娘!”
题外话
编辑:你是想让漠北四皇子因爲掳走太妃被惩罚吗?
小秦:你觉得这算罪名吗——下一章预告是,把李元衡咔嚓掉,把蒋家人全部咔嚓掉,就酱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