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缨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慌张无助的汪大夏。
虽然汪大夏嘴上总是嫌弃父亲偏心、多疑、古板,还总是找各种理由打压他,当众奚落他,以前还时不时在北城表演当场教子,追在他的屁股后面挥起鞭子抽打。但汪大夏从未真的怨恨过父亲,也从未想过父亲会永远离开他。
看弟弟汪大秋的惨样,父亲怕是凶多吉少。
在未婚妻魏采薇面前,汪大夏努力装成一个镇定的大丈夫,无论任何事情都打不垮他。
但是在上司陆缨面前,所有坚强的伪装瞬间都崩溃了,只有一个害怕失去父亲的男孩。
父亲说好要来参加我的婚礼,我准备了半年,他却不能来了么?
汪大夏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在朱希忠面前,要表现出为人嫡长子的从容不迫,内心再慌乱,也要表现出一副汪家顶梁柱的模样,不能让外人小瞧了去。
只有在陆缨面前,汪大夏才敢露出自己所有的弱点,就像一个没有壳的蜗牛,在狂风急雨中瑟瑟发抖。
她强行将汪大夏摁在椅子上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我失去过父亲,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天都塌下来了,什么安慰的话都是苍白的,你现在也不想听,我就不说了。我会鼎立协助你寻找你父亲和同行人的踪迹,一艘大官船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消失,总能查到什么。”
茶还那么烫,汪大夏一气喝下去都没有感觉,浑身都是木木的,他甚至都不想哭。
陆缨立刻召集手下心腹,把汪大夏父亲和弟弟的事情说了,众人群策群力,纷纷表示“这个年不过了,一定要找到汪伯父他们。”
尤其是同样失去父亲的吴百户——三年了,他从小旗升了百户。当年父亲面具吴的屍体从护城河里捞出来送到家里的时候,他也和现在汪大夏的表情一模一样。
吴百户说道:“我现在就带一部分兄弟赶到江西,从源头查起,有什么消息我会百里加急送到京城。”
吴百户当场就出发了。
看到同袍都放弃了过年帮自己,汪大夏心头涌起一股暖意。
汪府这边,汪大秋高烧不止,由於咽喉红肿,喂的药大部分都吐了,治疗很是艰难。
木指挥去了汪家祠堂,给汪家列祖列宗上香,祈祷汪千户化险为夷、汪大秋早日康复。
三天后,汪大秋的咽喉好了些,可以下咽一些流食,但是烧得有些神志不清,尤其是夜里,惊得呼爹叫娘。
爹还没找到,汪大夏就派人把弟弟的生母陈氏接过来照顾。
或许是母子之间的默契,陈氏接手之后,汪大秋夜里安静多了,只要儿子尖叫,闭着眼睛双手乱抓,陈氏把儿子抱在怀里,像小时候给他拍奶嗝一样,抚摸着他的脊背,哼唱着幼年时期的歌谣。
江西那边传来加急信件,说汪千户在南昌登船之后,除了有一小股流窜的倭寇攻打九江县城未遂、败退散去,一直很太平,就没有发生过其他大事件,更没有听说过汪千户大官船的有什么意外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