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皱了皱眉,深邃目光盯着孙盛,突然正色沉声道“要叫辛师,若明日你还是这般不知大小尊卑,怕是不但结亲不成反而成仇。”
孙盛闻言一凛,眉眼低敛,说道“是,父亲,孩儿晓得了。”
孙文叹了口气,痴痴向天幕望去,唏嘘解释道“我们不比他人天生富贵高门,我是寒门出生,几十年来寒窗苦读日夜辛劳才换来一个举人名位,这辈子,若没有别的变故助力,最多也就是再能往上提拔个一级两级,这就已经是到头了。”
这时一阵凛冽寒风吹来,风一过,孙文衣袂鼓荡,眼睛不由微微眯起,良久才缓缓开口,“辛灵滨则不一样,你别看他只是个小小蒙师,但他可教导启蒙过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你也知道,我大周以开其智慧,养正为功,师生关系首重蒙生。”
孙文说道这,顿了顿,又说着“加之辛灵滨为人清直,有慷慨悯人之心,对贫苦学子不仅不收取束侑,甚至还时时周济,若不然,以大周蒙师之贵,他那莲湖学堂何以过得如此清苦”
“没成想,这一救济,居然就救济出了个龙河府君来,也就是我的顶头上司。”孙文露出了一丝冷笑,“府君感念,时时不忘,每逢佳节良日,必遣仆役送来礼物,以全其心意。”
孙盛闻言顿时动容,不由吸了口气,语气沉重,道“就是现今那个号称凝聚了济阴五百年文运的龙河府府君张若虚这我倒是没有想过他和辛师有着这等干系。”
孙文点点头,重重叹气一声,心有戚戚,久久后才说着“你别看他也是寒门出身,但无论是才华还是才干,却都远盛于我。”
“不但诗词敏捷出众,更有着治世之能,还在底层历练时就有着能吏之名,后来更是一路青云,成为一方要员,掌管一府之地。”
说到这,孙文定了定神,有些唏嘘感慨,扫了眼怔怔然中的孙盛,道“近来甚至传闻其被定州刺史看重,欲提拔其为别驾从事,总理众务之官。”
见着孙盛脸上变色,若有所思,孙文不由冷笑着“要不然,济阴虽说秀才蒙师不多,但多少却也有着几个,我又为何偏偏将你送往莲湖学堂那清贫之地”
孙盛这时听了大喜,压抑着心中喜悦,心知飞黄腾达在此一举,不由说道“多谢父亲,还望父亲为孩儿取得这桩婚事”
孙文看着远方压抑沉闷的黑沉夜色,缓缓吐了口气,心中雪亮,说着“别看一县之长,市井俗语中甚至有着千里侯的号称,但这时我却不好用着强权迫之。”
“只能好声好语,诱之以利,晓之以情,徐徐图之。”
孙文顿了一顿,目光一凝,威严投注于孙盛身上,说着“先前我就叮嘱你,力戒骄傲,不得在学堂放肆,要尊师重道,和睦同窗,给辛师留下一个好印象,这些你可都做到了吗”
孙盛闻言心就一颤,额头一片冷汗渗出,说着“孩儿牢记父亲训导,行事一向兢兢,不敢放肆冲撞先生。”
孙文微微点头示意,看着孙盛惶恐情态,又不由心下一怔,皱了皱眉,暗暗叹息一声,自己往日是否太过严厉苛责了
这时一声惊雷落下,细密雨幕层层,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清凉水汽,孙文看着就沉默良久,说着“你的婚事我自会为你筹谋,你这次取中童生,这就很不错。”
说完,沉吟一下,又继续说着“就这样,回去好好准备,且先退下吧。”
孙盛此时心中大定,自己父亲贵为一县之长,更是直接领治济阴,辛灵滨亦是在其治下。
自己现已取了童生位格,秀才名位也是有着一些把握,不说是大才,但放在济阴算来,也可说是一时之选了,自己又与其有着多年师生情意,不怕他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