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荆山见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歪着脑袋认真地听,伸手帮她拢了拢有些凌乱的秀发,这才继续说:「七王动乱持续了好些年,一直到五六年前,也就是你十岁左右的时候吧,才由当时还不是皇上的轩王世子平息了这场动乱,从而换来了天下的太平。」
梅子一下子明白了:「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能有太平日子过,多亏了这个后来当了皇上的轩王世子了?」
萧荆山点了点头:「轩王世子宅心仁厚,爱民如子,他登基之后立刻免税赋,兴百年,安民心,天下这才慢慢安定下来。」
梅子恍然,但随即又不明白了:「既然他都好心免了我们的税,那干嘛现在又要收?」
萧荆山目色中也有些沉重,转首透过窗户看向远处巍峨的群山:「当时轩王念及同族之情,并没有对其他六王赶尽杀绝,当中的彭王爷更是手握了兵权在外休养生息。如今此人野心不死,再次作乱,而轩王世子登基后的这几年,国库空虚,平乱需兵马,兵马需军饷,如今这个举措,他怕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梅子听萧荆山这么说,把这些繁杂的关系理了一理,终於彻底明白了,愤愤地说:「这个彭王爷太过分了,既然皇上当初放过了他,他就好好地当他的王爷呗,干嘛又要作乱,害的我们要交税。如今只能希望皇上能快快派兵,把那个彭王爷灭了,也省得折腾我们这些老百姓。」
萧荆山见她拧着小眉头不平的样子,不由得笑道:「放心,皇上一定平了那个彭王爷给你出气的,只是要让你出三百钱。」
梅子想起刚才自己的小家子赌气行径,羞道:「哎呀,我这不是不知道么,说清楚了的话,我才不会这么小气呢。」
萧荆山却笑看着她:「真的吗,现在没有在心里惋惜那六百钱?」
梅子咬了咬唇,眼珠儿转了转,最后不好意思埋进他胸膛里:「心疼是有的嘛,凭空少了银子,谁不心疼啊,哼。」
萧荆山抱着她,低沉地安抚道:「心疼就心疼,没关系的,反正无论如何小梅子都是一颗好梅子。」
梅子埋在他怀里不起来,闷声说:「就是嘛,我是好梅子。」
萧荆山俯首,亲了亲她柔白窍细的后颈:「我最喜欢吃梅子。」
只可惜,现在才是傍晚时分,还不是吃梅子的时候。
到了第二日,梅子正在家里喂鸡喂驴,萧荆山则是出去附近山里打猎了。外面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喊声,却原来是阿金。
原来阿金无事,便过来和梅子说说话。梅子放下手中喂鸡的鸡盆,引着阿金进了屋,最近秋风起了,天气也凉了,两个女人干脆脱了鞋上炕盘腿,手里拿着针线活便说话便做。
说话间难免提起最近人丁税的事,说起这个阿金叹了口气:「其实我家虽然也不富裕,但凑一凑,那点钱也能拿出来的,但只是我们家的小叔子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乎,非要离开家出去当壮丁,说是要去外面闯闯,为了这个事,我公爹公婆最近几天都是绷着个脸。」
梅子一听,想了下说:「其实他想法本来咱们也可以想明白,他是个小孩子家的,估计不愿意一辈子留在小山村里,抱着雄心想去外面闯荡,也是好的,说不得也能见见世面。」
阿金点头说:「的确是这个理儿,所以红雨也说了,他要去便让他去吧,反正年轻又没成亲,没什么拖累。再说了,红雨最近越发地佩服你家男人,说萧大哥见多识广,这都是因为在外面闯荡的,所以红雨倒没什么意见的。只是那公爹公婆,想起小儿子要去充壮丁,心疼得厉害,可是又拦不住。」
梅子叹了口气:「你说得是,当儿子的自然是想闯荡,不过做父母的自然是万般不愿意,事到如今也只能期盼着他万事顺利,不求建什么功业,只求平安回来了。」
两个人说了陈家小弟的事,又提起如今村里人交人丁税的艰难,梅子听阿金一说,这才知道村里不少人都卖起了口粮,有些愣是凑不够,只能东家借西家求。
梅子听了这些,心里又多了一层忧虑。她忽然想起提起人丁税的事,萧荆山转头透过窗户看向远方的情景,於是她也转首看过去,只见远处群山因为秋雾朦朦胧胧的,根本看不清楚。
她苦笑了下想,原本清透安宁的绿水村,如今也像这远处群山一样蒙上了一层惨淡的薄雾。
秋天过去,冬天过去,春天会来,春天来了群山又会变得葱绿了,只是当春天到来时,绿水村能恢复到之前的绿水村吗?
平生第一次,梅子意识到,外面那个遥远的未知世界,原来是这样影响着自己的日子。
那里的那个天下,并不是和自己毫无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