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
虽则忙碌,家里上下人等,都是喜笑颜开的。孙家虽守孝三年,少有来往的,平日里送节礼时,萱娘也影影绰绰的听到一些孙家的家计渐渐有些支撑不来的话,怕怡姐的嫁妆不够齐备,面上不好看,密的托罗大嫂带了三百两银子,借着去孙家的缘故,把银子带去。
只是怎样带去的银子,又是原封不动的回来的,罗大嫂还带回一句话:“却是孙亲家说了,那些人再怎么不要脸,怡姐的嫁妆总还是要给的,还让我谢过你的好意。”萱娘听了这话,叹一口气,手抚过那包银子,罗大嫂轻轻推一推她的肩:“小姑,孙亲家虽这般说,只是照我今日去孙家看的,怡姐的嫁妆虽则不会没有,却也不多。”
萱娘紧紧抿了下唇,久久都没说话,罗大嫂想起在孙家所见,只是轻声叹息,半日才握了下萱娘的手道:“孙亲家还道,她也知你是为她好,并没怪你,只是这银子拿去,到时反倒别人有甚说法?”
萱娘听了这话,皱眉问道:“难道是孙家族里有甚话说,自来的道理,立嗣之时,这女儿的嫁妆就要留出,他家总不会不顾这个体面吧?”罗大嫂轻轻摇头:“并不是说不给嫁妆,当日立嗣之时,却也说了,日后怡姐出嫁,却是一百亩田地,家具衣服首饰自然都是要备了的,这三年来,孙亲家也陆续备着,谁知就惹了一个人的恼怒。”
萱娘不等罗大嫂说完,就皱眉问道:“可是那孩子的亲娘?”罗大嫂点头,怒道:“也是这孙家族里太过了些,换做旁人,这孩子的亲娘早就不许上门了,哪还有在旁指手画脚的理,谁知这孩子的亲娘,见到孙亲家备嫁妆的花销不少,竟找上门来骂,口口声声花的是她儿子的家私,说一个女孩家出门,一百亩田地,衣裳首饰折变了,一百两银子就够数了,哪有花着上千两银子去备嫁妆的,虽有几个人出来说两句,却也是不咸不淡的,孙亲家虽早有打算,却也没料到她这般无耻。”
萱娘一叹,半日才道:“想必那家计艰难的事情,也是她说的,不是孙亲家说的了。”罗大嫂点点头,也没说旁的,萱娘长长吐出一口气:“这又何苦,这样不是让大家看笑话的事?”罗大嫂唇边浮出一丝冷笑:“那人却还说,连天子都为生身父母争名分了,她争争这些,却又何妨?”
两人正在说话,丫鬟进来报道:“奶奶,有位刘二奶奶来访。”刘二奶奶?萱娘皱眉,却还是道快请,话音没落,就听见有女子的笑声传来:“奶奶,先给你道喜了。”听来声音甚为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萱娘正在迷惑,就见一个穿红的女子进来,笑吟吟的对萱娘道:“奶奶,怎么这么几年没见到,奶奶连我都不识得了?”萱娘细一看,来人头上戴了金丝髻,鬓边簪了一只镶红宝的凤头簪,满面笑容,虽则衣着华丽,却还是旧时相貌,不是小喜是谁?
不由伸出手点一点她的额头道:“怎么是你这个丫头,还猛不丁的刘二奶奶,我都没想到是你。”小喜头一点,上前拉住萱娘的胳膊道:“奶奶,现时我可不是丫头了,我女儿都七岁了。”
罗大嫂也上前来,这才各自见礼坐下,萱娘问过小喜,她却是自那年举家搬到宁波,就从没回到湖州,此次得知留哥要成亲,就回来一趟。虽然数年不见,小喜却还是似以前一般爽快,罗大嫂见她虽略有发福,行动举止之间,却显得果敢许多,赞道:“你这丫头,当日就说你是个好的,现如今瞧瞧,你的福气可也不是一般。”
小喜对罗大嫂一笑:“舅奶奶说的,当日若不是奶奶这般对我,我也不会有今日,自然不能忘了。”罗大嫂点头:“这话说的极是,若不是你这般,想来也不会有这样的福气。”小喜又一笑,萱娘听了这话,想起许多事情来,只是轻轻叹气。
小喜见萱娘这般,反笑道:“修福修福,却是自家要去修的,难道不去修,反而折了自家的福气不成,似去年白家二奶奶的事情,旁人都说是有福气,朝廷彰表,我瞧着,却是折了自家的福气,给别人脸上添虚面子罢了。”
白家,这不就是林家女儿婆家,难道有甚么内情不成,小喜还当她们不知道,叹道:“这姑娘,不就是原先定给我们玖哥后来又悔了婚的那个,嫁进白家不到两年,白二爷就没了,她过了没几日,就吊死了,旁人都说她是为夫殉节,是个贞烈女子,其实谁又知道里面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