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很小,蛮牛守在门口盯着三人,逼仄的环境和锺大志刻意营造出的气氛,让三人都不免感到写压抑。
但三人都很沉得住气,锺大志垂眸忙於泡茶,他们便安静坐着,也不急於打扰主人。
家怡坐得笔直,像在参加面试,不像面试人,更像面试官。她毫不掩饰好奇,目光一直落在锺大志身上,没有收回过。
男人毕竟已入花甲之年,鬓发斑白,整个人垂头慢条斯理泡茶时,显出几分儒雅。
但他一头斑白短发非常浓密,理成很硬气的平头,头发很粗,是以虽然根根半指长,却仍旧硬直朝天,不愿柔软地趴向头皮。
他再如何礼佛品茶做一些雅时,眉眼间仍有十足戾气,耳朵上方一片区域没有头发,只一道长疤,是他青壮年时赫赫威名中最不起眼的战功勳章。
那双摆弄茶具的双手,手指粗糙,指节粗大,指甲圆鼓鼓硬硬的,这样一双手沏茶时略显笨拙,但可以想象,当它们握成拳打在人身上时,一定很痛。
他长得真凶。
家怡终於看够了,这才转开视线打量四周。
恰也在这时,锺大志抬起头,饶有兴味地瞥了一眼易家怡。
“方督察。”锺大志终於打破沉寂,率先开了口。他伸长手,越过桌案上的瓶瓶罐罐,在热茶白雾中向方镇岳伸出手。
方镇岳坐得稳稳的,也伸手礼貌认真与之相握。
“易沙展。”锺大志又将目光落向家怡,同样正式伸出右手。
家怡便也学着岳哥的样子,落落大方与之相握。
“这位是?”锺大志看向许君豪。
“西九龙重案组法医官许君豪。”方镇岳认真介绍。
“许sir。”锺大志与人也伸手,只是这次与他相握的手掌既不是厚实有力、充满威胁力量的手掌,也不是温暖有力的手掌,而是只虽然很稳、却有些湿潮冰冷的修长手掌。
锺大志终於微微挑了下嘴唇,如果不是这位许sir有正常人的反应,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然老到没有任何威慑力了。
用帕子抆了抆与警官们握手的右掌,他才又为三人斟满茶盏,伸右手请他们饮茶。
“三位警官想必都是为犬子而来吧?可惜现在倒还不是送葬日,你们来早了。”在三人捏起热茶浅酌时,锺大志脸上平和的表情尽收。
他双臂搭在桌上,目光不善地看向三人,声音低沉如野兽咆哮:
“如果你们是想来看看老年丧子的锺大志的落魄模样,那就想早了,我还有一个女儿,也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
“方sir,你那些枪炮我都看到了,摆什么圆环阵吗?
“我一没有犯法,一没有违纪,你们就是拉辆坦克过来,又奈我何?
“香江是法治社会啊,难道警察就能随便杀人?
“我不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