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观成烟罗的样子,就极像他姐姐所言的那种心灵孤独脆弱,但却表面上故作坚强的。
「能与我说说你的故事吗?」
秦翊笑着递给成烟罗一个果子。
成烟罗接过来没有吃,拿在手里把玩:「我的故事有什么好说的,无非便是一些无聊的事情。」
「我想听一听。」
秦翊做出洗耳恭听状来:「左右还有好长的路程要走,我们闲坐也是坐,不如你说说你的事情我听听,总归,我们往后恐要相处很长时间,我总得对你有所了解吧。」
成烟罗轻笑一声:「那你别嫌无聊啊。」
秦翊点头,成烟罗这才道:「我七岁之前的岁月都乏善可陈,没有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每日去给嫡母早晚请安,由着嫡母教导,什么事情都放在心头不敢说出来,其实,那时候我挺懦弱的,我心里分明抗拒的很,但却不敢反抗……」
「那你后来如何,如何敢那样了?」
「我七岁那年嫡母请人要给我裹脚,其实我挺怕的,长姐裹脚的时候我偷偷看了,嫡母寻的是长安城最好的最和善的裹脚嬷嬷,可长姐还是疼到窒息,一度昏厥过去,我那时候就在想,我好好的一双脚又没有得罪谁,为什么非要折断它裹起来,我没犯罪,不用受刑,为什么要受这般苦楚,在我裹脚的时候,我想到长姐二姐她们,我便不知道为什么生出无限的勇气来,竟然敢於反抗嫡母,敢於反抗生父,以至於后来,在这条路上回不得头,已经做了的事情也收不回来,只能蒙着眼走到黑。」
成烟罗轻声说着自己那时候的处境,那些心情:「后来我在街上看到梁使调戏大齐的姑娘,旁的人都不敢说什么,那些平常自诩清高,成日讲着忠君爱民的书生竟都躲的远远的,我看不过去,就管了这桩事,因此惹恼了陛下,将我关入牢中。」
说到这里,成烟罗自嘲的笑了笑:「我原以为我入了牢,可起码救了一条人命,这牢,我坐的心安理得,可是,我没有想到我前脚拼着性命不要救下的姑娘,后脚就死了,我在上金銮殿的途中,就看到她的家人要把她发丧。」
成烟罗紧紧抱着双膝对着秦翊笑:「你说我可不可笑,我是不是尽做些无用的事情……」
秦翊伸了伸手,又攥紧拳头。
他重重的捶了车壁一下:「不是,你做的对,那个姑娘,她便是死了,也是感激你的,起码,她是清清白白的去的,好过折辱在梁人的手里,你若不去救她,她的下场只会更惨。」
秦翊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幼年时那位燕然姐姐,他苦笑一声:「其实,我有和你一样的心境,我先生的女儿被拐子拐了,我费尽了心力打探到了拐子的消息,当我兴致冲冲的跑到先生家,告诉先生燕然姐姐的下落找到了的时候,先生竟然冷着脸告诉我不用找了,燕然姐姐落入了拐子的手里,名声已经污了,找回来也无用,他就当没了这个女儿,后来,先生家就把燕然姐姐发丧了。」
秦翊想到程燕然,心里还很难过:「我幼时初入先生门下,全赖燕然姐姐照顾,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又温柔又善良,读书又好,她被拐子拐了之后,我其实挺着急伤心的,我寻找燕然姐姐,也并不全为着先生,可是,叫我更伤心的是先生的绝情绝义,燕然是他的亲生女儿,便是污了名声又如何?那便不是他的女儿了吗?他为了名声,竟弃亲女於不顾,这样的人……我觉得跟着他心寒。」
「如果是你呢?」
成烟罗问秦翊。
秦翊抬头看着成烟罗,一字一句道:「若是我的女儿,我如何都不会弃她於不顾的,不管她是污了名声,还是失了清白,不管她遇到什么事情,我都只会怜她惜她,顾她爱她,不忍伤她分毫,她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亲生骨肉,血脉亲情,怎么可能说断就断呢?」
成烟罗便想到了吴琳宁,想到那个枉死的女孩子,还有不知道多少像吴琳宁,程燕然那样的女孩子。
她突然就笑了:「如果天底下的父亲都像你一样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