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没有想到少年如此平静,没有任何疑问或求证,就真信了她这样一个陌生人的话。
但她很快便回了神,笑道:“只杀一个,会不会太少了?”
红衣女子侧了侧身,手中随意一拨,长剑出鞘半寸。
锋芒如割。
她遥遥望向城中某个方向,视线穿过无数房田屋舍,定在了那个祭礼主持的身上。
那个巫祝连同他所在之处,化作虚影,投在祭台上。
“是他么?”云摇随意地问。
“我。”
“……”
天地阒寂。
几息后,云摇回过身:“什么?”
被长枪贯穿心口钉於祭台的少年,从染满他一层层血的刑架上仰头。
血污之下,他面如霜雪,眉似青山,眼底透着一片死寂的淡漠:
“杀了我。”
“……”
云摇的神魂就在三百年前“云摇”的身体里,怔然望着刑架前那双如远山雪、琉璃月的眼睛。
也看见了他眼底映出来她的模样。
……像啊。
你看,此刻他和你多相像。
恍惚间,云摇像听见了有个嘲弄而难过的声音在她耳旁轻慨叹着。
一样的求死,又求死不得。
云摇低垂下睫,遮了眼眸。
“…………”
“好啊。”
她笑容散去,轻声说完后,左手抬起,凌空一握。
奈何剑震荡嗡鸣,倏然穿风,悬於天际。
剑尖遥遥向着少年心口,将要取代那柄染满血迹的长枪,更深更彻地贯入他胸中,钉碎他身体里最后一点复生的生息。
“想清楚了?这一剑下去,即便你是阿鼻地狱爬回来的恶鬼,也再回不去了。”
刑架前,少年没有说话,他无声仰起苍白的面,合上了乌黑的眼。
“好。”
奈何清鸣,裂风而去。
“轰——”
一剑势如碎天,轰然落下,却骤然止收,点在长枪枪尾。
顷刻后,符文长枪与还剩的八十根乌铁长锥,如烈日下雪色,消融殆尽,不余分毫。
没了支撑,少年恶鬼被戳得支离破碎的身体向下跌落,阖眸里他只觉落向了万丈深渊。
本能驱使他想抓住什么。
“——”
云摇垂眸,望见了拽住她裙身,那只被血色染透却不改凌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