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他警觉地看了看周围,声音又低了几分:“我那车里有大概十万块钱,现金。”
毛哥吓了一跳:“你放那么多钱在车里干嘛?”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岳峰有点烦躁,“更麻烦的是,车里有枪,两把。一短一长。”
毛哥懵了,张了张嘴没说话,就听岳峰说了:“刚我那战友给我打电话,我前一晚在敦煌,跟一群小混混起过冲突,他说估计那群人是什么团伙里的。前儿我不是被撞了吗,我战友在市局认识一哥们,那哥们跟他说,撞我那司机,身上有跟那群混混一样的纹身,所以我车里的枪绝对不能被发现,万一定性成火拚或者黑社会狗咬狗,我就栽了你懂吗?”
毛哥还是不十分明白,但是事情的严重性已经晓得了,虽然事是岳峰的,但他自己也紧张的两腿打颤,连咽了好几口唾沫:“那行,我这就去,哪个汽修厂,具体地址晓得不?”
岳峰揿手机发短信:“我把大陈电话给你,你路上问他。你把神棍也带上,大陈知道我出事,待会跟他那哥们要一起过来,你们在的话不好说话。”
毛哥嗯一声,进屋拿了钱包手机就往外走,走了几步想起什么:“苗苗家找你,为什么事啊?”
岳峰沉默了一下:“回来再说吧,先办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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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哥他们走了不久,陈二胖和一个穿警服的王队就到了,叙起旧来,当兵时都在一个驻地待过的,很快就没了生疏感,不过王队跟岳峰到底还是隔了一层,只是点到为止地提醒他多加小心,不像陈二胖急的脸上的肉都要生褶褶了。
王队很快就起身告辞,听他的意思,早上昌里路出了件案子,受害者就在这家医院,他得过去了解一下情况。
王队一走,岳峰就让陈二胖关门说话,陈二胖让他凝重的表情弄的一阵忐忑:“干嘛啊这是?”
岳峰问他:“这两天有人找过你没有?”
陈二胖挠挠脑袋:“没有,倒是我找你找的要命。”
岳峰心里暗自吁了一口气,顿了顿开口:“那我估计,找你是冲早的事……你还记得棠棠吗?”
“季小姐是吗?”陈二胖点头,“我还想问你呢,她不是跟你一起走的吗?怎么车祸的时候她不在?她去哪了?”
“我就想跟你说这个。”岳峰犹豫了一下,“大陈,如果有人向你问起她,你就说,她是我一个不怎么熟的朋友,在敦煌遇到点变故,所以我让你照顾了她两天。我到了敦煌之后,借了她点钱,当晚她就搭我的车走了,明白吗?”
陈二胖想了想:“大致……明白。就是我跟她不熟,你跟她也不熟呗,然后你借了她钱,她又走了,是吧?”
岳峰松一口气:“就这么说,你回去跟嫂子也这么说。”
这套说辞,是他早上拿来搪塞秦守业和秦守成的。
其实,秦家没到之前,他已经打过数十遍的腹稿了,他不能说自己不认识季棠棠,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也不能把自己跟季棠棠的真实关系说出来,那样就撇不清了。
所以,面对秦家两兄弟,他是这么承认的:认识是认识,尕奈时见过一次,古城时偶遇,大家都觉得挺有缘的,就互留了联系方式,但是春节例行打问候电话时,他才发现,季棠棠给他留的联系方式是假的——秦家兄弟会觉得这一点挺合理,像季棠棠这样戒备心强的人,怎么会给别人留下真实的联系方式呢?
再然后,很突然的,季棠棠有一天忽然给他打电话(这一点也合理,因为他给季棠棠留了号码,她很可能保留下来了),开口向他借钱,他原本是想汇给她的,但是季棠棠很紧张的表示,自己不用银行卡,这里,他给秦家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季棠棠可能已经发现了自己被追踪,所以,她的突然失踪和突然停止用卡,完全是季棠棠个人的自发行为(至於季棠棠为什么忽然嗅到了秦家的踪迹,秦家究竟在哪里露了马脚,就让秦家自己去猜吧,反正,不是他岳峰说的)。
如果不能汇款,那只能亲自送来,原本,两人的交情很淡,他是不准备帮这个忙的,但是正好,一,苗苗结婚了,他不想在伤心地待着;二,他和敦煌的战友陈二胖联系上了,也知道陈二胖的老婆即将临产,有心来看看;三,顺便给季棠棠送钱。三条原因,促成了他的敦煌之行。
他到了敦煌之后,原本没准备立刻离开,但是季棠棠请他帮忙送一程,送到国道即可,所以那天晚上,他载着季棠棠离开了,结果出了车祸,他当时被撞晕了,不知道季棠棠怎么样了,但是醒来之后,季棠棠已经不见了。
车祸这一点,他的证明人就更多了,警察、医生乃至新闻,而且秦家这么能耐,肯定能从内部打探到另一辆车上司机的死法,他们也一定能猜到是季棠棠干的,以上足以证明,季棠棠并没有在车祸中受伤,而是悄然离开了——至於去哪了,不好意思,天大地大,他岳峰可猜不出来。
岳峰真想为自己击节叫个好,到这里,他算是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给洗清了,同时,也彻底把秦家给引的找不着北,完全失去季棠棠的踪迹了,当然,以上所有,都基於一个前提,那就是秦家虽然怀疑他,但只基於旅馆的入住记录和对苗苗的询问,他们并没有敏感到去调苗苗婚宴那天水晶宫的监控录像。
这一点,老天是眷顾了他的,从跟秦守成和秦守业的对话来看,他们确实没有想到录像那一层。
而事实上,秦守成和秦守业找过来,也并不当真指望能在岳峰身上挖到特别有价值的信息,因为在他们看来,盛夏四年的时间东躲西藏,没有对任何人吐露过秘密,她怎么可能去跟岳峰讲呢?
不过不能不防着他们背后查证,跟陈二胖打个招呼还是必要的。
陈二胖不明白岳峰这么做的原因,不过从前两天的接触来看,他也知道岳峰不会解释的,也就把话题岔开,聊这次的事故,问起身体有什么不适,岳峰皱了皱眉头:“总体上没什么,下地走路不方便,腿着地就疼,我估摸着没撞断没骨折,但是应该有骨裂。”
正说着呢,陈二胖的电话响了,接起来是关秀,听对话内容,似乎是要吃什么哈子街蛋糕房的蓝莓芝士小蛋糕,而且是立刻、马上!
陈二胖有点为难,岳峰笑起来:“孕妇这个时候,嘴巴最刁了,脾气也不好。我有两朋友,老婆怀孕的时候,半夜三点锺想吃东西,把老公推起来去买。嫂子算照顾你了,这是白天不是?你去吧,我没事。”
陈二胖挺感激的:“那峰子,我晚上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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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陈二胖,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这是间三人病室,据说原本另两张床位都有人,春节被接回家了,倒是便宜了岳峰独占三人间,他是前天晚上被送到医院的,当时乱糟糟的,急救、警察、记者,吵的他脑仁疼,撑完了一轮轮的问话之后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起来给毛哥打了个电话,老毛子挺仗义的,带着神棍赶夜车,昨儿半夜赶到,到了之后在病室里囫囵了一夜,早上打发神棍出去买早餐,早餐没买回来,秦家人已经到了。
接下来就是发生的这一桩桩的事,岳峰摁了摁太阳穴,直觉车祸以来,简直跟打仗一样,现在才有片刻喘息——不知道棠棠有没有藏好,她如果有那个意识,应该知道先防秦家人,这两天不宜到医院来看他……
但是一颗心定不下来,老想知道她怎么样了,岳峰想着,汇合了之后,得给她买个手机,哪怕里头只存他一个人的号呢,起码能通个信儿,信息时代,还这么抓瞎,太TMD让人抓心挠肝了。
待了一阵子,肚子饿的咕咕叫,想想早饭没吃,现在身边又没个能支使的人,只好硬着头皮揿床头的服务铃,不一会儿就有个年轻的小护士过来了,口罩蒙着大半张脸,眼睛里有笑意,像两条小鱼似的:“什么事啊?”
岳峰说的艰难:“能给……买份饭吗,饿死了都。”
小护士板起脸:“那不成,我们是医护人员,又不是跑腿搞外卖的。”
岳峰两手一合,讨饶一样:“护士姐姐帮个忙吧,今儿我要饿死了,也算是你们医护不到位不是?归根结底也不是我想吃饭,我是为你们着想……”
小护士噗的笑出声来:“真能说呀,省省吧你。”
她转身就往门口走,岳峰心里叹气,琢磨着得忍饥耐渴到毛哥他们回来了,谁晓得小护士到门口时又停下来:“外头的店里有快餐,我能帮你叫一份,不过口味一般,行是不行?”
岳峰喜出望外:“行,谢菩萨了。”
小护士直乐:“还谢菩萨,你以为你是孙猴子呢。”
说是“快餐”,岳峰还是苦等了半个小时,饭菜到了之后,小护士帮他把床上的餐架给支起来,塑料饭盒打开,一股子饭香扑鼻,岳峰是被饿惨了,搓了搓一次性筷子就上手大快朵颐,小护士抿着嘴笑,离开的时候还吩咐他:“慢点,万一噎死了,又是我们的医护责任。”
还没正经吃上两口呢,手机又响了,岳峰心说真是催命一样,看看来电显,是陈二胖打的,随手揿了免提扔桌面上,又刨了一口饭,含糊不清问他:“什么事儿?”
陈二胖的音调很奇怪,透着一股子紧张:“峰子,你看电视了吗?”
岳峰没好气:“你当我住宾馆呢,哪家病房还给配电视的?”
陈二胖有点结巴:“那个季……季小姐,她在电视上,寻人启事……”
岳峰先还没听明白,反应过来之后彻底懵了,他筷子一扔,抓起手机揿回接听:“你刚说什么?什么意思?她做的寻人启事?找谁?”
“不是她做的寻人启事,”陈二胖解释,“是警察热线,他们找到一个不明身份的昏迷的女的,现在在医院里,然后发的寻人启事,请广大市民帮助提供线索,我刚无意间看到的,图片也打出来了,就是跟你一起的那女孩。”
岳峰心头泛起一股凉气,后背也麻麻的直发冷,这个消息太突然了,他有点措手不及:“怎么会昏迷的?有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不知道啊,得问你啊。你记得王哥跟我一起去的吗?新闻里说是在昌里路发现季小姐的,王哥去医院估计就为的这案子,那她跟你应该是一家医院了。”
岳峰脑子乱作一团:“慢点慢点大陈,你让我想想……”
再多时间想也是一团乱,岳峰努力想从这团乱麻里揪出最关键的那根:“大陈,你们那什么警察热线,是刚播是吗?这条消息刚放出来是吗?”
电话那头传来陈二胖询问关秀的声音,过了会答他:“不是,午时重播,好像早十点的时候播报过一次,怎么着也有一两个小时了吧。”
岳峰心里骂了一句我cao,马上翻身下床,一边穿外套一边问他:“医院哪幢楼,哪层,哪间房?”
陈二胖懵了:“我我……我也不知道啊。”
岳峰吼他:“你TM不知道不会问啊,你那王哥不是过来办这案子的吗,问他!问到了马上电话我!听到没!”
挂了电话,岳峰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他四下看了看,几步冲到对面病房门口,使的力过大,腿上剧痛,脸色都变了,对面病房里倒是全满,一个陪住的家属正给病人削苹果,看到岳峰进来,有点诧异:“你有事吗?”
岳峰声音有点奇怪:“真不好意思,刀能借我用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