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峰第一反应就是就灭了手电,黑暗中,一颗心狂跳起来。
如果这里还有人,那绝对不止季棠棠一个人,夜深人静,这样的地方,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岳峰静候了一会,眼睛能够适应黑暗之后,才放轻脚步向着那幢楼过去,刚进一楼,就看到角落处有反光,岳峰盯着看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角落里坐了个带眼镜的人,刚刚的反光是镜片反光!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其它了,赶紧又把手电给揿开,出乎岳峰的意料,角落里居然是个学生模样的男的,架着眼睛,脸上血一道泪一道的,哆嗦着看着岳峰。
岳峰警觉地四周看了一下,没见到旁人,他问那眼镜:“你在这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眼镜像是被吓呆了,只是不说话,岳峰皱了皱眉头,又问他:“你有看到一个女孩经过吗?”
对这句话,眼镜终於是有点反应了,他愣愣看着岳峰,好一会儿,抖抖索索地伸出手指向身后。
楼层是通的,可以望见后面的另一幢楼,眼镜指的方向是两幢楼的中间地带,又是堆了无数的水泥黄沙建材,岳峰狐疑的看向眼镜,眼镜嘴唇翕动着,带着哭音说了一句:“他们把她摁进去了。”
摁进去了?摁进哪里去了?岳峰听不懂,又往那边走了几步,手电突兀地扫过一大片白色。
都是黄沙水泥,白色的又是什么?岳峰觉得纳闷,但是紧接着就反应过来了。
那是石灰池。
一般建房时,会在工地边上挖个大坑沤石灰用,生石灰混上水成石灰池子,掉下去是能烧死人的,这个石灰池子因为长久不用,里头的水沤的半干,随处可见板结的石灰膏,但是结的平整的池面上有块地方和的稀烂,异样的高起一块,像是埋了个人。
他们把她摁进去了……
岳峰终於明白这话的意思了,他死死盯住中间高起的部分看。
他们是谁?她又是谁?是棠棠吗?
但是完全顾不上这么多了,岳峰几步冲到石灰池边上,那块稀烂的地方是被人新搅了水的,新搅水的石灰烧人,岳峰不敢冒然下去,他在边上找了根两米来长的竹竿,向着石灰池中间高起的部分碰了碰,如果单纯是石灰,肯定会被搅散,但是碰到的地方硬邦邦的,一想到里头真有个人,岳峰觉得自己腿都软了——他定了定神,用竹杠的一头往里戳了戳,借着电筒的光,他看到竹杆头上带起了一缕头发,长发。
而那个女人糊满石灰的脸,居然动了一动。
岳峰脑子轰的一声就炸开了,什么都顾不得了,深一脚浅一脚就往池子中间走,也亏得这池子不算太深,底下又板结了,虽然踩上去软绵绵的,石灰膏也就只齐到半腰,岳峰知道衣服还能抵一阵子,所以走的很快,到了地儿抱住人就往上托,一边托一边涉着浓稠的结膏往回头,刚到池边,头顶突然有风声,下意识偏头就躲——没能全躲开,被人一棍子砸在肩膀上,半条胳膊登时全麻了。
有人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叫:“出来,都出来,玩死丫的!”
居然是刚刚那个哆哆嗦嗦跟他说话的眼镜。
这个时候,他的脸上完全找不到刚才的恐惧和怯懦了,取而代之的是近乎变态的狞笑,手里握了根棍子,兴奋地两眼放光,黑漆漆的楼洞里又随即走出两个人来,小混混模样,但是年纪都不大,顶多十六七岁。
岳峰咬着牙往后退了两步,被砸的那条胳膊痛的完全提不起来,只能用一只手抱住那个女人,或者说是女孩更贴切些——刚他抱住她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肯定不是季棠棠:她的骨架挺小,身子很柔,像是只有十二三岁。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没法理清状况,但有一点很明显,眼前这几个人,既然能对这女孩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那么也有可能对他下同样的狠手。
三个人围成个圈,手里或棍或铁鍁,都是就地找的工具,看情形是想把两人活活打死在这石灰池里,眼镜先动手,又是一棍子敲下来,这次岳峰有了防备,身子往后一仰,伸手牢牢攥住棍身往后狠狠一抽,眼镜一声怪叫,居然被他硬生生拽下了池子。
利用这变故的时间,岳峰两步就上了池边,另外两人估计是看出他身上有功夫,都有点发怵,犹豫着没敢动手,岳峰趁势就冲了出去,他抱着那女孩跑进了最近的楼洞,回头一看,眼镜狼狈不堪地从石灰池子里爬上来,声嘶力竭地大叫:“别让人跑了,跑出去大家都完蛋!”
岳峰心里骂了句我cao,看情形,这帮兔崽子们似乎是要再追上来,岳峰对这种年纪轻轻就混迹在外的杂碎并不陌生,以前跟着九条起步时,很是撞上过几次,这些人年纪不大,但不知道是谁教的,行事的恶毒之处,连九条都心悸,他跟岳峰感慨过:如果是那种老江湖,心狠手辣的也就算了,这种毛头小子,居然杀人不眨眼,简直是天生魔种。
也算是点背,今儿撞上这事,自己要是不下狠手,估计能让他们给灭在这,岳峰一冲动,真想直接去拔枪,想想还是忍住了:一枪一个固然是痛快,但这辈子不是终结在枪子上就是系在牢饭上了,为了误打误撞的事,真的不值当。
岳峰抱着那女孩直接上到顶层,小心的扶住楼与楼之间的脚手架,踩着连通道进了另一幢,他想找个地方先把女孩安顿好,然后打电话给陈二胖让他报警: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没别的办法了,时间耽误到这个份上,能找到警察,多几个人去找季棠棠也是好的。
谁知道刚从连通道跳进去,后头追的快的手电已经照过来,一边照一边对着楼下大叫:“去那幢,去那幢堵。”
楼下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跑的慢的两个飞奔下楼,又进了隔壁的楼洞,打手电的那个分外得意,捡起根断了的钢筋在这头挥舞,时不时恫吓样的往这边捅两下,看样子是要断他的后路,这幢是边楼,已经没有别的楼能让他再走了,楼下的脚步声又越来越近,岳峰心下一狠,先把女孩放角落里,四下看了看捡了把扳手,掩身在一堵墙的后面,专等下头的人上来,等候的当儿,忽然有点当年在部队里特训的感觉了——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正要去拨陈二胖的号码,已经奔到楼下的杂遝脚步声忽然就停了。
岳峰心里一动,随即停下手上的动作,凝神听楼下的动静:怎么突然就没声息了,难不成还在准备着用什么战术策略?
就在这个时候,楼下陆续就传来两个人的对话。
“她死了吗?是死了吧?”
“是死了吧,你看她身上的血。”
“是被人杀了扔这的吧?睡觉的时候被杀的吧,你看穿睡衣……”
岳峰的胸口像是狠狠被棰了一下,一时间眼前直发黑,他知道楼下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