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是个一进的院子,院子极小,从院门到屋门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屋门没关,垂着帘子,窗子糊着浅得如同一缕烟雾般的绿纱,透过窗纱,看到影影绰绰的身影。
杜俏有意地放轻了步子,慢慢挪到门口,撩起帘子。
林干站在书案前,左手支着案面,右手握着笔,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虽是断了半条腿,可身姿依然挺立笔直。
杜俏长长地舒一口气,倚在门边,屏息等待着他写完。
笔上墨尽,林干收了笔,并不回头,只淡淡地问:“几时回来的?”
杜俏不答,上前紧紧地抱住他,脸贴着他的脊背。
他身上的温热透过薄薄的夏衫传过来,杜俏感受到他的气息,和他的强壮的肌肉,不由有些哽噎。
林干身子僵了下,掰开她的手,回过神,对牢她的眼眸,厉声问:“谁欺负你了?”
“没有谁,”杜俏想笑,却莫名地又有点委屈,扑进他的怀里,小声地说,“我想你了……本来是跟大哥和阿楚一同看我娘先前的住处,突然就想你了,想回来看看你,一时一刻都等不得。”
“你啊,”林干了然,有些无奈,又有些欢喜,揽了她的肩,低声道,“前一刻风风火火地连东西顾不上收拾就要走,这回又急急忙忙地回来,到底几时才能长大?”
到底几时才能长大?
她已经二十又二,都是当娘的人了,林干还这般说她。
是不是在他心里,她永远都是那个需要他呵护需要他纵容的女孩?
而她呢,这几个月要么忙着出门应酬,要么就是操持家事,完全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杜俏心底发酸,好容易才压下眼中的泪意,仰着头笑道:“侯爷,之前不是说得了坛好酒藏在书房,要不,让厨房备几个可口的菜,咱们喝两杯?”
美丽的杏仁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林干看着眼里,心头动了动,却扳着脸道:“喝酒可以,但不能耍赖……我不跟酒品不好的人喝。”
杜俏噘着嘴,突然双手环住林干的后颈,踮着脚尖吻上他的唇,轻声地问:“这样算不算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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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杜仲跟易楚仍然待在潮音阁,却不是在院子里,而进了正房。
屋里许是经常通风,并没有那种腐朽的尘土气息,桌椅也都抆得铮亮,摸上去丝毫不见灰尘的印迹。
只是长案、高几以及多宝格上的摆设一应皆无,显得空荡荡。
杜仲负手站在墙边,怅然开口,“先前这里挂了幅《月下松风图》,那边高几上供着只青花云龙纹的梅瓶,我娘喜欢花,可瓷器却喜欢素雅点的青花瓷而不是粉彩或者斗彩,所以这屋里摆设一应都是青花瓷,唯有香炉是越窑的青瓷,是三舅在外面淘换的古董,给我娘做了添妆……”
话到最后,又带了些许悲凉。
易楚沉默片刻,换了话题,“这个薛婆子倒是可用之人。”
先前就管着洒扫,想必在辛夫人跟前并非得力的。可是能守着院子十几年如一日,不偷懒不耍奸,默默地做着分内的事,这份沉稳与耐心就很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