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桦点头笑道:「有劳公公带路,」不动声色地递过去一个红封,又恭敬地对易楚道,「我就在对面等着,夫人一出来,我就能看得到。」
易楚微微颌首,带着冬雪跨过了门槛。
因易楚怀着身孕,太后体贴地派了软轿过来。
软轿是四个太监抬着,非常稳当。
冬雪随在轿边,小声跟带路的太监搭讪,「敢问公公怎么称呼?」
太监回答:「我姓陆。」
「啊,陆公公,」冬雪热络地招呼,「陆公公当差多久了?」
「没多久,才三年。」
冬雪望着前头长长的甬道道:「每天迎来送往,辛苦公公了。」
陆公公咧嘴一笑,「不辛苦,太后召见的人不多,就赵姑娘来得勤点儿,噢,她也刚到不久。」
赵姑娘,应该就是平凉侯家的赵十七吧?
杜仲曾说过,太后想抬举她来牵制皇后。
按理说,她在场应该对自己有利,可她往日好像看自己很不顺眼……易楚心头跳了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平静地听着冬雪与陆公公一问一答地说着闲话。
软轿稳稳当当地停在慈宁宫门口,易楚下了轿,换了上次见过的冯公公将她送到偏殿。偏殿门口仍是以前见过的蜡梅在等着。
蜡梅对着易楚友善地笑笑,「屋子里很暖和,我服侍夫人脱了大衣裳吧?」
「不用,不用,」易楚连忙推辞,正要褪下斗篷,又红着脸问道:「哪里有净房,早晨多喝了两碗粥……」
通常人紧张的时候会有尿意,而且她又身怀六甲。
蜡梅了然,带易楚到了净房门口。
冬雪跟着进去伺候,再出来,易楚已经脱了外头的斗篷。
蜡梅扫一眼她的腹部,悄悄地问:「杜夫人已经四个月了吧,腰身看着没什么变化?」
易楚点头,「刚四个月,还没怎么显怀。」
蜡梅老气横秋地答:「有的人显怀早,有的人显怀晚,都不一定。」说得好像她生过孩子般。
易楚忍不住笑。
蜡梅也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说:「我听太后娘娘说的,长公主也有了身子,月份跟杜夫人差不多,好像也没显怀。」
说话间,已到了偏殿门口,蜡梅撩了帘子清脆地开口,「回禀娘娘,信义伯夫人到了。」
便听到一个沉稳的声音道:「快请进来。」
易楚深吸口气,轻轻走了进去。
赵十七果然在,穿了件青莲色云水缎的禙子,打扮得很是素净。
易楚先跪地给太后行了礼,又屈膝朝赵十七福了福,「赵姑娘,好久不见了,一向可好?」
赵十七急忙扶住她,「这可不敢当,该我给夫人行礼才是。」也屈膝福了福,很是客气,完全不是以前飞扬跋扈居高临下的态度。
或许近些日子在太后跟前受教长进了,又或者当着太后的面收敛了锋芒。
不管怎样,她既然客气,易楚也亲热地说:「咱们之间用不着讲究这些虚礼。」
太后慈爱地笑道:「你们年纪差不多,合该亲亲热热的,别让这些礼数给生分了。」吩咐宫女,「快给杜夫人看座,十七,你也坐着。」
宫女搬了椅子过来,易楚不忙着坐,恭敬地说:「相公临行前交代过,以前受娘娘照拂颇多,让我时常进宫给娘娘请安,本应该早就拜见太后,只是身子不爽利,一直拖到现在,还请娘娘恕罪。」
盈盈又是一拜。
太后忙让宫女扶住她,「信义伯也老大不小了,比皇帝还年长两岁,好容易得此麟儿,应以子嗣为重。你有这个孝心就多多替杜家开枝散叶,为朝廷养育几个肱骨之臣,哀家比什么都开心。」
易楚应景地红了脸。
太后又道:「这人上了年纪,脾气也古怪起来,你们来不来看望哀家没什么,等生了孩子,让孩子多来看看哀家才好。」
话说得十分真切。
想必心里也是盼望着能有个孙子。
易楚默了默,想起俗话常说的「隔代亲」,老人对儿女不待见,可对孙子孙女通常娇宠得不行。
恐怕太后也是这般想法。
易楚附和着道:「含饴弄孙是一大乐事,没准过了年,宫里就热闹起来了,到时候娘娘可别嫌孩子们吵闹。」
出了正月就要选秀,一下子进来十几二十几个花季少女,总会有三五人有孕。到时候太后何愁没有孙子抱?
太后许是也想到这点,笑着点点头,「那就借杜夫人吉言。」
正说着,宫女端来托盘,将四碟点心一一摆在易楚面前的桌子上,恭谨地问:「杜夫人喝茶还是水?」
易楚笑道:「我没忌讳,在家里也是喝茶的。」
太后就道:「把我这壶六安茶给杜夫人,六安茶口味清淡。」
易楚忙起身道谢,落座间,恰宫女取了茶壶来倒茶,一不小心,易楚的袖子笼着茶盅随手一带,茶盅歪倒,水洒了满桌,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宫女忙不迭地跪下赔罪。
易楚笑道:「不怪你,是我不小心。」话音刚落,脸色立时变得苍白,霎那间额角沁出细汗来,密密地铺了一层。
宫女吓傻了,慌道:「杜夫人,你怎么了?」
易楚咬着牙,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