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2)

结发为夫妻 茗荷儿 2714 字 1个月前

第三十二章 路遇

易楚笑道:「不是说让我去瞧你,怎么你自个儿跑来了。」

画屏「哧哧」地笑,「我玩得那些心思夫人一看就知道,索性直接说了请你到府里玩玩,难得碰到个女大夫,夫人也想见见你。虽说医者男女无忌,可有些话真没法对男大夫说。」

易楚深有同感。按说父亲的医术比起自己要强上太多,可以往顾瑶跟胡玫有点小毛病还是私下找她把脉,尽管那些小毛病不过是风寒、气郁等常见病症。

威远侯府派来的车是辆普通的黑漆平头车,并没有狮子头绣带等象征身份的装饰,但车头写着「林」字,还印了威远侯府的徽记。

车体虽普通,里面却很宽敞,足能坐五六人。长椅上铺着厚垫子,垫子上覆搭着半旧的墨绿色弹墨倚袱,两侧是同色的弹墨靠枕,上面绣着粉白色的梅花,很雅致。

窗帘是厚重的织毛缎,将寒风尽数遮挡在车窗外。

易楚暗想,若是医馆也能挂上这种门帘,父亲就不至於受冻了。

医馆地方大,来往的人又多,门开开关关,半点热气存不住,只能靠火盆。可火盆放多了,木炭的烟熏很浓,待久了又呛得慌。

没办法,易郎中只能靠多穿衣服来御寒。

马车缓缓前行,竟是出人意外的稳当,便是易楚头一次乘车也没有感到丝毫不适。

车夫是个四十左右岁的中年人,皮肤黝黑,长着副忠厚老实相,让人一看就觉得可信。

画屏见易楚注意到车夫,解释道:「是黄师傅,曾经跟随老侯爷平过苗乱,因腿上受了伤干不动,就留在府里赶车。从过军的人手劲下,又熟悉马性,车赶得很稳。不单是他,府里的几个车夫的赶车技术都相当得好,尤其是专门替夫人驾车的薛师傅,再怎么颠簸的路,放在台面上的茶也纹丝不动。」

这似乎有点太夸张了,易楚颇不以为然,不过自己没见识过也不好质疑,再说也不能拂了画屏的兴致。

此时雪未完全化净,路上泥泞不堪,又湿又滑,相比下雪时更难走。黄师傅小心地控制着马车,既要走得快当,又得避免马车溅起污泥弄脏行人的衣衫。

易楚对林家顿生好感,都说从下人的举止能看出一个家族的品行,若非威远侯约束管教,车夫未必会如此谨慎。

易家位於阜财坊,林家位於澄清坊,中间隔着皇城。

经过长安街能看到皇城,易楚稍稍掀起车帘往外张望,画屏也凑上前,指点着,「进去承天门是端门,两旁是六科直房,再往里就是午门,昨天这边还开着门,经过搜身就能进去看两眼。可惜你没福气,不能亲眼看看,」说到此,似乎想起什么,尴尬道,「其实我也没进去,咱们女儿家哪能随便让人搜身。是黄师傅看过后说的。」

易楚想想也是,平常女孩子再怎么胆大或者好奇也不会想看看墙头挂着的屍体。若是黄师傅还有可能,他是行伍出身,一眼就能看出受没受过刑。

两人说说笑笑,马车驶过东长安街正要往北转,迎面跑来三四个幼童,头前的是个乞儿模样,手里抓着两只包子,后面三个衣着倒齐整,呼喝着追赶乞儿。

黄师傅连忙打马躲避,幼童抆着车边跑过,马躲闪时不提防踏进水坑,不巧正有人走过,溅了满身泥水。

黄师傅安抚好马,正要赔礼,那人已骂骂咧咧起来,「怎么赶车的?没长眼睛,小爷今儿刚换的衣衫被糟践了,赔钱。」

透过窗帘的缝隙,易楚看到路旁站的那人,中等个头,生得唇红齿白看上去很斯文,只一双眼睛骨碌碌地透着几分流气。穿一身草绿色的长衫,衫子应该新的,不过是府绸的,比不得杭绸或者潞绸名贵。易楚粗略估计,做这一身长衫连工带料不超过八分银子。

显然黄师傅也是这样认为,从怀里掏出个一两的银锞子,「公子,对不住,小的并非有意,实因躲避几个孩童……」

「一两银子,奶奶的,你打发要饭的?」那人劈手打掉银锞子,扯着前襟,「瞧瞧,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这是上好的印花府绸,没二十两做不出来。」

黄师傅显然不想惹事,陪着笑脸道:「公子言过其实了,从青州府来的最好的府绸不过二两银子一匹……」

「爷说二十两就二十两,少一分不行。」那人蛮横地打断黄师傅的话。

黄师傅笑道:「我一个车夫身上哪有这许多银两,不如我回府凑一凑,公子去威远侯府找姓黄的车夫,就是小的。」

「威远侯府?少拿侯府压人,」那人乜斜着眼睛上下打量黄师傅,见他是个老实的,突然问道,「你知小爷是谁?」

「小的愚钝,不认识公子。」

那人轻蔑地「哼」一声,「那就好,赶紧给银子,不给不让过。」

画屏皱眉,可也不愿多事,取出荷包打开,见里面只一个五两的银锭子,还有些许碎银铜板,加起来也只七两多。易楚更是可怜,身上只有半吊铜钱。

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画屏心一横撸下腕上的银镯子,掀开车帘便要递出去。

那人正巧瞧过来,看到车内的两人,语气立刻变了,「哟,车里还坐着女眷,你一个奴才在这里拉扯什么,让你主子来道歉,只要你主子下来好好磕两个头说两句好听的,小爷就既往不咎。」

画屏岂肯下去受辱,索性连银子也不想给,仍放回荷包里。

黄师傅也来了气,不过身上溅了几处泥点,回家洗洗也就罢了。现今他赔了礼,又赔了一两银子,没必要再跟他拉扯。转身上了马车,沉声道:「公子且让让,小的急着赶路。」

那人拦在马车前头,冷笑道:「不给银子就想跑,想得美,」一招手,竟然围上来四五个闲汉,个个手里操着木棍,二话不说朝黄师傅招呼过去。

黄师傅一人难敌四手,又怕抡着长鞭误伤路人,左支右绌中不免落了下风。

易楚跟画屏面面相觑,却又无计可施。

正着急,忽觉马车摇动起来,却原来混乱中不知谁一棍子抡在马脑袋上,马吃痛,本能地拔足狂奔,又嫌背上负重,跳跃着想把马车甩下。可马车牢牢地栓在马背上,岂能轻易被甩开,马顿时狂躁起来,不辨方向,只管拚命往前冲。

两人在车里被晃得七晕八素,坐都坐不住。

眼看着马越跑越快,画屏惊叫道:「不好,马受惊了,这下还不知跑到哪儿去?」掀开窗帘往外瞧,只见路旁的树木行人飞似的往后退,根本不知道所在何处。

易楚是头一次乘马车,更是六神无主,也学着画屏的样子朝外看。就看到马车进了死胡同,前面就是堵墙,而马竟似没看见般,依然闷头飞奔。

以这样的速度如果撞到墙上,必然是车毁人亡。

易楚吓得白了脸。

画屏也意识到不好,咬牙扯下两边的窗帘,递给易楚一块,「阿楚,不能再耽搁了,把头包上,咱们跳车。」说罢,推开车窗跳了下去。

外面是积雪混杂着软泥,只要不倒霉碰到石块,应该不会伤及性命。

易楚哆嗦着往下跳,却为时已晚,只听「砰」一声巨响,易楚就感觉身子不受控制般飞了起来。

眼前就是灰蒙蒙的土墙,只要再往前寸许就能撞上,易楚头皮发麻,认命般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