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千重年约三十,眼尾有细细纹路,为人持重,与周椿有过几面之缘,且并未因周椿为女子而看轻她,也算恭敬地拱手行礼。
周椿回礼,两方寒暄,长老与堂主同坐一桌用饭。
丁清刚从房间出来,蹦跳着要下楼去后厨招呼打些热水上来,楼梯下了一半瞧见堂内坐着的人,足下一顿,看衣着认出了这些是西堂司家的。
她定在阶梯上没往下去,听见周椿与司千重交谈。
周椿问他:“司少堂主途径风萧坳,可遇见了古怪?”
她原本想问的古怪,是风萧坳处的游魂,司千重却道:“的确有些古怪,我来时听涓城的人提,风萧坳处有上万游魂,入夜便躁动不安,可实际上经过风萧坳,那里一个游魂也无,却有满山红花,煞是好看。”
“红花?!”周椿一怔。
司千重还未开口,跟随他一同过来的女弟子扬声道:“是啊是啊!我们路过风萧坳正是白天,朝雪纷纷,见那整片风萧坳里哪儿有天灾后的凄凉疮痍,倒是雪地里钻出一朵朵红花,铺满了风萧坳。”
“那花儿独茎无叶,朱红似血,从山塌之处生长,一直杂入了涓城外的林间。”司千重问:“难道周堂主遇上游魂了?”
周椿垂眸,心中好奇:“的确,我也就只比司少堂主早来一两日,不曾想风萧坳大变。”
“司少堂主说的花,应是安魂咒后留下的。”苏威年长,知道些许:“我也只是听人提过,南堂有安魂咒,可渡鬼魂,消解怨念,屍生红花。”
漫山遍野有多少红花,便代表那山下掩埋了多少条人命。
如此一想,也就无人觉得红花惊艳,只是心生惋惜。
周椿无意间看见站在阶梯上的丁清,开口唤了声:“丁姑娘。”
司千重回头,见到丁清的那一瞬间长袖意外扫下桌面杯盏,热茶洒地,他的一截袖摆沾湿。
卷起袖子,司千重的手腕上露出了一道浅浅的疤,年岁已久,疤痕泛白。
丁清看向那道疤,加上西堂的衣着与周椿对其称呼,其实已经猜到了司千重的身份了。只是时间过去太久,她没怎么变,司千重却已步入中年。
“丁……”司千重将这个字在嘴里绕了一圈,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周椿,不必问出,眼神直白道:她是鬼。
周椿抿嘴,堂内一瞬沉默。
丁清倒是坦然,晃着双臂走下楼,对周椿一笑:“我给老大打水洗脸。”
从后厨方向绕了一圈,丁清提着热水回到堂内,便听见了司千重在周椿面前谈她。
话题老套,无非是说她是鬼,怎么会与周家扯上关系。
周椿不厌其烦地解释,中堂境内对鬼魂没那么苛刻,丁姑娘是好鬼,也无意害人,他们不会多管,相反,若遇恶鬼,他们也绝不姑息。
声音在她上楼时又止住。
丁清走到一半,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阿澈?”
她步伐未停,蹦蹦跳跳,等回到房间后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下,身旁装满热水的桶内雾气升腾,熏得她的手臂上一层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