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岚微微一愣,随后便笑了,她端茶抿了一口,有些无奈道:“子臣,你我之间,从来都是你比我坦诚。”
从来都是他先开口,也从来都是他先做事。
她抬眼看着谢子臣,目光里全是了然,而后道:“你想通我说清楚,那你打算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
谢子臣没说话,感qíng这事儿太乱了,不像公务,你总能找出一个源头,抽出一根线条,感qíng这件事,就是一团乱麻缠绕在一起,你知道在那里,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憋了憋,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开口,感觉似乎有无数东西隔阂在他们两人之间,蔚岚看明白他的笨拙,叹了口气道:“你开不了口,便我来吧。你知道我在难过什么吗?”
“不知道。”
谢子臣果断开口,他隐隐约约是触及一些的,可他知道这绝不是全部,蔚岚是将心思藏得这样深的人,苏城对她固然有感qíng,但绝比不上桓衡。可她会抱着苏城如此痛哭,不可能仅仅只是因为苏城的死。
“子臣,你有没有想象过,你曾经满腔豪qíng抱负,甚至於你差点实现了自己毕生理想的时候突然死去,然后来到一个xing别点到的国家。你一到这里来,所有人就开始教你绣花、三从四德,告诉你你的命运被别人主宰,你的人生最大的理想,就是嫁一个好男人。你拚了命努力,想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然后实现自己当年没有实现的抱负,这一路没有任何人理解你,帮你,所有人对好的人、爱你的人,都在斥责你。甚至於,连你爱的人,也同你说,要你从朝堂退下来。”
蔚岚抬眼看他,似笑非笑:“子臣,你会绝望吗?”
谢子臣没有说话,他无法想象,可他已经明白蔚岚的意思,板着脸道:“所以,你是一定要留在朝廷里了?”
“我以为我说得很清楚。”
“那如果有朝一日被发现怎么办?”
“我怕死吗?”蔚岚抬眼看他,谢子臣忍不住笑了:“是,你不怕死。”
“可是我怕。”他认真注视着她,眼里全是疼惜:“我怕你受伤,我怕你被人欺rǔ,你要是被人发现了,你无所谓,不过一死了之,那我呢?”
“好,”谢子臣扭过头去,红着眼,艰难道:“这也罢了。这是你选的路,稳稳走到日后,我也是能护住你的。可这过程中呢?阿岚,这已经不是你的世界了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蔚岚固执开口:“这么多年,不知道我是女人,你从来不劝阻,只要不被人发现,我到底为什么不可以?”
“可你的确是女人。”谢子臣捏紧了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qíng绪:“阿岚,你和他们始终是不一样的。哪怕你装成了一个男人,可你始终不是男人。你真是一个男人,他们不会对你有那些yù望,可你不是。”
蔚岚微微一愣,谢子臣努力放缓自己的语调,慢慢道:“当初陛下为什么如此看重你?真的只是因为你魏世子能力高qiáng?他给你下药、将你qiáng抢进宫的事你是忘了吗?桓衡为什么和你这么亲近?哪怕在你叛逃北方之后,桓衡还要昭告天下北方就是你的后盾,这是为什么?真的就是因为你们之间的‘兄弟qíng谊’?苏城与你亲近,又是为什么?他与你说话,对你好,深夜寻你密谈,最后临死都要去找你,他对你做的事对你的心思还需要我说吗?!”
说到最后,谢子臣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这些积压在他心头的东西,压得他早已无法控制自己的qíng绪,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道:“留在朝堂里,你还会过着过去的生活。你会同他们一起饮酒作乐,会让他们心生恋慕,过去便罢了,你要让我一辈子过着这样的生活吗?!”
蔚岚没有说话,她静静听着,许久之后,她不由得嘲讽出声:“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