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早就被锺南清空了,只有蔚岚一个房里挤满了人。蔚岚抿了一口酒,见酒杯见底后,终於抬头看向地面上跪着的男人。
“锺大人还跪着做什么?是打算做什么对不起蔚岚之事,有愧於蔚岚?”
“魏大人聪颖。”锺南直起身来,面上一片冷峻:“那锺某也就不绕弯了。锺某备了薄酒一杯,”,说着,锺南让人将酒端上来,奉给蔚岚,作出了一个“请”的姿势道:“烦请魏大人赏脸饮下一杯。”
蔚岚没说话,桓衡和染墨警惕看着周遭,蔚岚笑着接过那杯酒,在众人警惕的目光下嗅了嗅,而后不免笑了起来:“好酒!真是千金难换的好酒!”
说着,蔚岚抬头看向锺南,眼里全是赞叹道:“为了区区蔚岚,竟让锺大人去寻了这千金难买的七日醉,锺大人真是太看得起在下了!”
“魏大人少年英才,一切自当都是用得顶尖才好。酒是最好,毒,自然也要用最好。”
锺南似乎早已将蔚岚所有举止料到,又或者已是视死如归,无论蔚岚作出怎样的动作,都不会影响他的决定。
之所以和蔚岚叽叽歪歪这么久,也不过是给蔚岚一份体面。
刑不上大夫,於锺南这种世家出身的子弟,骨子里,总是想着要给世家子弟一份体面,哪怕是死,也要对方死得风姿翩然。
蔚岚自然是明白锺南的想法,她摇晃着杯中毒酒,却是道:“下了这样的血本,锺大人是哪里来的信心,觉得蔚岚一定会饮下此酒呢?”
“魏大人最好还是饮下杯中酒,否则,锺某就不知道,自己到底会做些什么了。”说着,锺南抬头看着蔚岚,眼里有了一丝哀戚:“同为世家子弟,在下想给魏大人一份面子。”
“我需要你给面子?”蔚岚嗤笑出声:“你敢让我喝下这杯酒,就不担心你送往北方的妻儿老小了吗?”
听到这话,锺南面色巨变,蔚岚心里便有了较量。
事实上,来之前,她也不过是猜到长平有难,却没想过锺南会这样直接上来就给她难堪。锺南这样的行为,和不要命是没什么两样的。
可他到底这样直接?整件事好像就是锺南特意在这里等着她一般。早就准备好的酒,早就准备好的毒,便就是她到的时间,都被这位太守算得一清二楚。
蔚岚左思右想,觉得锺南如今留在长平,明显就是在等着她,而如今心心念念要杀了她的,无非就是自己大伯二伯,锺南恰好又是大伯二伯的幕僚,不难想,他就是大伯二伯的人。
可他一个抬手,她大伯二伯到底许了他什么,能让他如此死心塌地?
蔚岚联合着长平的事一想,便明白过来。
此次荆州水患,长平受灾如此严重,极有可能是这位郡守失误所导致的,这个失误算起来,可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锺南本就是走投无路。这时候,她大伯二伯再给他抛出橄榄枝,只要他帮忙他们杀了她,他们就保住这个人最重要的东西。
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之一,大概就是家人了。无论是从感qíng还是责任,这都是比自己xing命更重要的存在。抄家灭族的罪名下,唯一能帮他保住家人的方法,就只能是将他家人送往北方陈国或者其他小国。也只有这个理由,锺南隐瞒灾qíng不报这件事,才会有意义。这样大的灾qíng,明显不能瞒住,锺南也不过是在拖时间,只是为了等着……将妻儿送出大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