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像他俩这样的纨絝子弟,在被落了面子后,肯定会加倍报复回来的。
结果……
先是三皇子被圣上教训了一顿,随后就丢到了御学里重新开始了可怕的学生生涯。
再就是隔了几天后,刘侾也跟着凉凉了,他更惨,还挨打了呢!就算是亲爹下得手,理论上是不至於太惨的,但大家还是很同情他,不敢相信这么个混世魔王也有栽的一天。
结合这两个事儿,很多人都对陶举人敬佩不已。
能不敬佩吗?一气搞掉了两个顶尖的纨絝子弟,自个儿没啥损失不说,对方却凉了。
当然,也有人说陶举人也不是完全没有损失,他被判今科成绩作废了。但更多的人是认为,他绝对是认为自个儿考不上了,才故意搞的事儿。毕竟,这一届参加会试的人足足有五六千,可按照正常情况来推论,估摸着也就取中三百人,概率太低了。尤其能参加会试的,哪个不是饱学之士?
而这件事情的中心人物陶举人,自然也受到了广泛的关注。
是这样的,他最初是真的不知道判决布告上的主犯梁暄是什么人,他倒是知道刘侾是谁,推测应该是跟刘侾差不多身份的人,或者就是刘侾逮来的替死鬼。饶是如此,看到主犯被判终生禁考,他心里还是一揪。
济康郡的这批举人都是经历过乡试那次乱子的,既有秀才因冲到而无法正常参加乡试一事,尤其那事儿最后被证明确实有人从中搞事儿,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次警醒。
要知道,仅仅是一次缺考,都能叫冲到的秀才恨死了那个暗中搞事的人,那如果是终生禁考呢?
这只怕是不死不休的死仇了吧?
陶举人在缓过来之后,就想离开南陵郡了。可有个问题是,从济康郡来南陵郡的商队不少,但回去却不一定有。哪怕真的侥幸碰上了,多几个人同行还能平摊路费,如果是陶举人一个人回去,钱会多出不少不说,路途还难熬,他总不能跑去跟商队的人说话解闷吧?
在询问了几个好友后,他们都表示来都来了,怎么着也要等到放榜以后再走。当然,这不是因为他们心中有把握,而是习惯了做事有始有终,再说也不差这几天。
无奈之下,陶举人只能压抑着心中的烦闷,憋着劲儿算着日子。
初时,他还能闷在房间里,可时间一长肯定受不了的。本来他还想搬出贡院旁边的客栈,毕竟这会儿都不需要在乎地段了,完全可以找个便宜的客栈。结果客栈掌柜是如此的现实,会试一结束,客栈就降价了,感觉就算费劲儿扒拉的去寻摸便宜客栈,也就是差不多的价格,省也省不了几个钱的。举人们又懒得动弹了,继续住吧。
陶举人想搬出客栈最重要的原因肯定是图便宜,眼下最重要的原因没有了,他倒是觉得留在这里反而安全。毕竟,他要是离开了,谁知道会不会被人套麻袋呢?毕竟刘侾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人君子。
当然,他也可以回去先前找到寄读的书院,可他是真的没脸回去,毕竟会试考砸了,又冲动之下搞了事儿,在聚在读书人之中……
他先前是受到万众瞩目的,眼下却实在是承受不住对方失望乃至奚落的目光。
如此这般,在刘侾被他爹毒打的消息传出来后,陶举人先是知道了刘侾的事儿,紧接着却听到旁人提起了好多天前的旧闻。
却是三皇子的事儿。
主要是对比啊!
对比三皇子和刘侾受到的惩罚到底哪个更严重一些。有些人是心疼刘侾的,因为他是实打实的挨打了,听说都见血了,连大夫都跑了好多趟。但还有一些人是心疼三皇子,那类人相对而言比较少一些,毕竟会跑来参加会试的,学霸的比例占了绝大多数,剩下少数人是因为勤奋才有了如今的成就,但其实也不太能代入三皇子。
毕竟,又没挨打挨骂的,只是回去继续进学罢了,就读的还是自家的书院,同窗都是自家的兄弟,连带先生们肯定也不敢太过於惩罚他,这样的读书不算苦吧?
只有极少数人对三皇子心生同情,这类人有个共同的名字,他们叫学渣。
“话不是这么说的,三皇子又不是尔等擅学之人,况且他读书是为了什么?太子殿下进学是为了将来能治理天下,咱们这样的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那三皇子殿下呢?他图什么?”
也对,他学的再好也不可能让他去当官的,就感觉是做了无用功一般。
其他人聊得热切,哪怕极少数人对三皇子产生了学渣般的共鸣,但就算是这些人,其实也谈不上真同情的。那是皇子殿下,有啥好同情的?他读不读书都是富贵无双,有着闲情逸致不如先同情一下你自己。
而陶举人……
他一开始就没听懂,但因为讨论这事儿的人特别多,还有很多人是直接将三皇子和刘侾放在一起对比的,再听极个别人说起了扰乱考场一事。
蓦地,陶举人脑子里几乎是电闪雷鸣,他终於想起来了。
梁是国姓啊!哪怕他不知道三皇子殿下叫什么名字,但他知道这一代的皇子们都是“日”作偏旁取的名字。
所以……
陶举人心神大震,随即肝胆俱裂。
他不敢相信自己不光是得罪了永平王府的小少爷,还开罪了三皇子殿下?就算那是个纨絝子弟,是绝对不可能登基大宝的,那也不是他能够招惹得起的人物啊!
没等他想好这一切,就又听说安平王府开始办喜事了。
再一次的,陶举人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大概是年前?或者应该是还未到达南陵郡的时候,他们从济康郡一路往南过来,中间停靠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那会儿魏家那个老太太好像吹牛说安平王世子邀请她去参加婚宴?
其实,严格来说时间倒也不是隔了许久,但因为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再加上那会儿陶举人认定了是杨冬燕在吹牛,因此并未放在心上。
这会儿哪怕是绞尽脑汁的回忆,陶举人也想不清楚具体的情况,能够想起的只有他当时的心情。
嫌弃,鄙夷,嗤之以鼻。
反正就是嘲笑魏家老太婆太异想天开了,但没想到的,在到达了南陵郡后,他们还能在城门口碰上安平王世子,再然后发生了什么事儿?
哦,对了,他自觉被打了脸,脸面无光之下,索性就故意避开去。魏家既然住了那个客栈,他就去别的,魏承嗣既然入了青云书院,他就另找一个。
说白了,就是赌气呗。
这本来也没啥,坏就坏在会试结束出考场的那一刻……
陶举人面色煞白,彻底不好了。
可饶是到了这一刻,他仍然不认为是自己做错了。毕竟,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听到杨冬燕毫不掩饰的吹牛,多半人都不会相信吧?他的同行者也不信啊,哪怕是魏承嗣的同窗,当时也应该是不信的。
所以,他没错,错的就是魏家!!
但陶举人显然没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怀疑是人的本性,这没啥好说的。其他人纵然不相信,也不会恶语相向或者背后说人坏话,更不至於在会试都已经结束后,还实名举报,试图彻底断人前程。
……
三月初九便是安平王世子大婚的日子,往前一日,永平王府便派人去铺房了。
身为待嫁新娘刘韵的亲哥哥,刘侾是无论如何都要出席这种场合的。没等刘二老爷懊悔自己下手太重了,初八这天大清早,刘侾就蹦蹦跳跳的出来了。
屁事没有,连上火都好了。
这也很正常,他受了伤自然不能再吃那些大荤之物,天天清汤寡水的,上火自然也就好了。至於挨的打更是小事儿一桩,他皮实得很,其实前两天就可以在屋里乱窜了,但他不敢出去,生怕他爹看到他好得那么快,再给他来个伤上加伤。
至於今个儿嘛,刘侾笃定他爹不敢在这种时候打他,因此格外嘚瑟,还故意在他爹跟前晃悠来晃悠去的,看得他爹牙根痒痒。
初八铺房晒嫁妆,初九就是正式成亲的好日子了。
杨冬燕肯定是要参加的,不过她没管安平王世子早些时候就派人送来的请帖,而是直接作为女方这边的长辈出席的。
对了,依礼新郎官也是要向女方长辈行礼的,不过并非是在成亲当天,而是在回门日。
也因此,在回门这一天,看着高座上的杨冬燕,安平王世子沉默了一瞬,到底还是给她跪了。
做人做到这份上,也真是够可以的。
韵姐儿其实并不知道详细经过,但是不要紧,她察觉到了父母的态度,尤其是她那最滑头的二哥刘侾的态度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也因此,韵姐儿就是一副乖孙女的做派,典型的勳贵人家贵女在长辈面前的形象,温柔贤淑乖巧听话。
瞅着韵姐儿,再想想自家那个肉团子,杨冬燕就觉得脑壳疼。
心说一样都是她的孙女儿,怎瞅着差别就那么大呢?尤其孙女她爹都不怎么聪明,所以问题出在哪儿呢?
噢,那肯定就是孙女她娘的缘故了。
杨冬燕想起刘二太太孟氏从一开始就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如今更是勳贵人家太太的做派,再想想小杨氏……
噫!
怪不得呢,原来一切的问题都是出在当娘的身上啊!
小杨氏也是应邀的客人之一,当然不是那种贵客,她跟方氏等人一起混在那些依附永平王府生存的小家族女眷当中。这会儿,瞅着好酒好菜,小杨氏吃得特别开心,当然她身畔的猪崽、猪小妹也是如此。
自然,小杨氏不知道,就在方才,好大一口锅又结结实实的扣在了她的头上,还是甩不脱的那一种。
她不会知道的,她吃得可香了呢。
安平王府和永平王府之间的联姻,自然是轰动了整个南陵郡的,尤其其中一方还是安平王世子,王府未来的继承人。
这种事情,圣上是不好出面的,但是太后下了懿旨,大意是夸赞俩人金童玉女,定能百年好合子孙满堂。当然,赏赐也是少不了的,鲜亮的捧出来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就连今个儿的回门礼,都是格外得隆重。
几乎可以说,从铺房那一日,到回门这天,前后三四天的时间里,整个南陵郡都是一片喜庆的。
就有当地百姓在私底下叨叨说,想当年二皇子大婚都没这般轰动。又说这也没错,毕竟二皇子那身子骨,再加上那尴尬的身份,自是比不得人家郡王府的世子殿下。
说这些小话的到底在少数,绝大多数人还是以羡慕为主的。其中,又以未婚少女最多。
在民间,有那嫁人当嫁状元郎的说法。不过放在南陵郡这边,当地人见多识广,单说那状元郎好了,每三年就有一个,时间久了也就这样吧。还有就是,状元郎他不一定长得好看,甚至不一定年岁轻。
曾经就有无数少女拽着帕子期待的簇拥在街道两旁,就等着状元郎骑着高头大马经过。
结果,状元郎倒是来了,也有那高头大马,但少女们却失望不已,准备好的香囊帕子是一个都没丢出去。原因很简单,那一届的状元郎年逾五旬了。
就很现实。
可安平王世子是不同的,再怎么没见识,也知道人家的身份地位要远远高过於普通的状元郎了。况且,安平王世子长得很好,不是刘侾那种俊俏的小郎君,而是自带威严的。
还真别说,这种人真放在你身边,保不准就被吓哭了。但远远的瞧着,别提有多向往了,只恨不得自己是永平王府的嫡小姐。
少女们羡慕不已,只盼着自己将来也能遇到这般完美无缺且只对自己一个人好的郎君,不过也有比较奇葩的。
譬如老魏家的猪崽崽。
待回门结束后,杨冬燕携家里人回去了,途中就问猪崽感想如何。猪崽的感想就特别丰富,以前窝头让她背个书,她拖拖拉拉不说,还老是背不出来。但今个儿,一提起席面上那丰富的菜色,猪崽一点儿磕绊都没打,顺顺利利的就给杨冬燕报了个菜名。
不光报了菜名,她还详详细细的形容了每一道菜的滋味,不光说了,神色情绪都特别到位,听得杨冬燕毅然决定回到府上就立刻加个夜宵。
没办法啊,杨冬燕跟家里其他人不在一个地方,她是在王爷王妃这边的。这边的菜色当然也不可能差,却架不住事儿更多,她压根就没吃到几口。
忍着腹中饥饿,杨冬燕打断了猪崽的话:“谁问你吃得怎样了?我问的是你对亲事有啥看法!”
猪崽一脸的莫名其妙,她以前又不是没去别家吃过喜宴,不都是问吃得好不好吗?至於对亲事的看法……
“人家都成亲了,我就算有看法又怎地?再说了,两边的爹娘都没意见,我有意见管啥用啊?”
“我问你对你自个儿亲事的看法!!”杨冬燕差点儿没忍住自己的暴脾气把猪崽抽一顿。
好在,这次猪崽总算是听懂了,然后她就更迷茫了:“我的亲事?我的?我哥还没娶媳妇,就要给我说亲事了?噢,就像永平王府那样吗?让我想想。”
猪崽非常认真的想了想,过了好半天才一本正经的开口:“如果是我的亲事,我希望席面上也能有今个儿那道菜,就是那道过桥排骨,我吃得特别对胃口,相信其他人也会喜欢的。再就是那道鱼羹也特别不错,又鲜又滑,太好吃了!”
杨冬燕:……
不要了,这孙女谁要谁抱走,反正她是要不起了!
就在祖孙俩互相伤害之时,他们所乘坐的马车逐渐慢了下来,却是到家了。
不想,就在马车刚停下的那一刻,杨冬燕等人都尚未下马车呢,府中的管家就急吼吼的从府中奔了出来,甚至在过门槛的时候还绊了一跤,直接就摔了个大马趴。
饶是如此,管家都不顾自己的颜面,慌乱的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拍打衣服上的尘土,才刚站稳就满脸喜色的大声嚷嚷道:“老太太大喜!老太太大喜!”
“大爷他考上了!今个儿贡院放榜,大爷他榜上有名!咱们家就要出个进士老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