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2 / 2)

千万要保持啊!

至於老太太要的祝福和安家费,没问题的,给!

这回他俩学聪明了,没给银票也没给铜钱更不曾给碎银子,而是无师自通的给了金锭子,还是那种抹去了印信的普通金锭。

老太太不是说她在省城吗?那既然是省城,就必须得有金银铺子啊!最重要的是,当数量多的时候,碎银子也是能砸死人的,他俩可不想挨骂。

事实证明,刘家兄弟还是很有脑子的,杨冬燕接了两锭金子后,满意的掂量了一下,就出门去了金银铺子。

金银铺子跟钱庄不是一回事儿。

前者就是用於兑换的,金子、银子、铜板之间的兑换,当然是收费的,好在不算贵,且从上往下兑要更便宜一些。

后者其实就是存钱的地方,拿金银铜板去钱庄里存上,又分为记名和不记名的两种。记名的那种办起来异常繁琐,一般都是大商行在用,拿商行的印信就能存取兑换。不记名就是普通的定额银票,譬如存五两银子给面值五两的银票。

像最初杨冬燕捞到的那一遝足足三万两的银票,就是属於不记名的银票,谁拿到都能用的。

那遝银票啊,至今都还是杨冬燕的心病,搬家的时候都不忘妥帖的揣上。只可惜,直到如今她都不知道那玩意儿是能用的。

……

前一日要的钱,第二天一早杨冬燕就先去了金银铺子,后去的牙行,一天之内就将房子定了下来。

不过,那套二进院子的原房主还住在里头,得给人家搬家的时间。最终,他们约定了七月底之前搬走。

还有大半个月呢,怎么着都能搬完了。

忙完了房子的事情,杨冬燕赶紧马不停蹄的往客栈去了。

昨个儿是放榜的日子,按理说,就算没考上,也不会当天离开的,起码也要隔两天再走,在省城里买些书或者其他东西,毕竟来都来了。

之所以没选在昨个儿就去客栈,也是因为杨冬燕觉得这事儿不好办。能帮她回去带口信的,那还能不是没考上的?当然,没考上怪不了别人,可总得给人家一些平心静气的时间吧?

杨冬燕熟门熟路的找上了窝头的先生,问他知不知道谁赶着回家。

赶着回家的多得是……

“这一次,跟咱们同行来省城的,只有三人考上了,除了你家承嗣外,只得二人。其中一人是今年首次下场,另外一人是私塾的先生。”

兴许是因为自身跛脚的缘故,那先生倒是相当得平和,甚至看起来还挺高兴的,因为同行的三人中,有两人都是他的学生。窝头虽是第二次下场了,可他年岁轻,跟另外那人一样都是活招牌。至於另外一个私塾的先生……

“怎地没考上秀才也能当先生啊?”

“教启蒙班的,就是五六岁的孩子。要不是他家境贫寒,得自个儿挣嚼用,也不至於耽搁了好几年才考上。”先生略有些唏嘘的道。

对方跟他是多年好友,当初还曾经同窗过几年,本来俩人天赋相当的,他因为家境不错,一心向学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对方却因为要分出时间和精力挣钱,这才比他晚了好几年才考上。

那先生是在客栈大堂里跟杨冬燕说话的,得知杨冬燕想托人帮着带口信回家,又说打算让窝头留在省城读书,他冲疑了一番后,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这里说话不便,我可否明日登门造访?”

杨冬燕不明白有啥不方便的,可既然先生这么说了,她便将自家暂住的地址告诉了先生,并约定了时间。

回家路上,她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儿,为啥客栈大堂说话不方便?他们说的又不是什么私密的话题,有啥不能给人家听到的?

不过,杨冬燕也没太在意。

先生上门也没啥,横竖家里就三人,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没,想避讳都没机会。

想着明个儿就知道缘由了,杨冬燕回家后只说了两个事儿,其一是房子定下来了,其二就是明个儿先生要上门。

方氏显然更在意前者,她高兴得差点儿没跳起来,要不是天色已晚,她都想立刻飞奔到新房子里去。

窝头则更在意后者,他犹豫了一下,提出了一个要求:“奶,我可不可以买一套茶具?就最最普通的那一种。”

不等杨冬燕追问,他就主动道:“我不想让先生用大海碗喝茶。”

有道理!!

杨冬燕脑补了一下她上辈子的倒霉儿子,甭管是身为王爷的刘谏,还是翰林出身的刘诰,端着大海碗喝茶……

那画面太美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看一看。

还有她那玉树临风,人称南陵小潘安的长孙刘修,一手捧着大海碗喝茶,一手拿着油饼啃,想想就感觉特别梦幻,把南陵少女的美梦全部打破的那种感觉。

不过,先生就不必了。

杨冬燕觉得先生不可能大清早天不亮就登门,因此她第二天才去买茶具和茶叶,又让方氏多买了一些好菜。

谢师宴总是要请的吧?到时候问问先生,或是上饭馆吃,或是待在自家吃,都成。其实,最好是等大牛过来了,正式请一顿,可那样就没个准日子了,倒不如先请一顿,横竖请客吃饭这种事儿,少一顿没礼数,但多一顿就无妨了。

还不止呢,只怕到时候他们还得回一趟老家,自家出了个秀才公,无论如何都得请亲朋好友吃一顿,还得祭祖,告知这一好消息。

好在这事儿不急,哪怕杨冬燕也觉得窝头大概率是通不过这一届的乡试,那也没得说直接放过的。

——呃,你上辈子的倒霉孙子就临阵脱逃了。

幸好,杨冬燕这会儿啥都不知道,要是叫她知道她曾经最最疼爱的宝贝孙子刘侾当了逃兵,她一定会让那孙子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等杨冬燕和方氏都回家了,先生还不曾到。

不过,等方氏将水烧开之后,就有人敲门入内了。

窝头乖乖的等在门边,亲自将先生迎进了堂屋。

因为临时赁的房舍,除了清净之外,几乎没什么太大的优点。不过,先生也不会嫌弃这个,跟窝头一起坐到了堂屋的饭桌边上,又让杨冬燕和方氏不要忙活了,有些话因为窝头年岁小的缘故,他是希望有大人在场的。

杨冬燕直觉接下来不会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果不其然,先生说的是源自於自身的告诫。

窝头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虽说将来的前程未必就真的能一帆风顺,但不得不说,他要比起码九成以上的人都要幸运。

而曾几何时,先生也跟窝头一样,年少有为,前途无量。

直到他被人暗算,瘸了一条腿,从那以后就同仕途无缘了。

他没详细的说这里头的过程和细节,只说如今再追究这个已经没太大的意义了。他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经历告诉学生,让学生引以为戒,别遭了奸人暗算。

“去年我不曾陪同一起来,是我知道,以魏承嗣当时的学识,不大可能考上秀才的。而我的其他学生情况也类似,我就没跟着一起来。今年就不同了,我以为有三人是很有希望的,还有我的好友闵先生。以防万一,我就跟着过来了。”

不遭人妒是庸才。

反过来说,身为庸才是不会被人嫉妒的。

连秀才都考不上,谁会嫉妒呢?可一旦考上了秀才,尤其是年岁轻的,很容易因为年轻高调而遭了别人的嫌。

先生告诉杨冬燕等人,他当初就是因为太过於高傲,觉得自己年仅十五岁就能考上秀才,且还在榜单上名列前茅,便以为将来前程无可限量,自此眼高於顶,对於那些落榜之人不屑一顾。

自然,暗算他人的绝对是品行不端之人,毕竟是否考中全看自身本事。但不可否认的是,即便是品行不端之人,在暗算他人时,也是有一定的选择性的。

或是挑个最软弱无能好欺负的,或是挑最为嚣张猖狂的,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减少竞争对手,去掉最优秀的那个。

但先生遇到的情况是,当时他已经考上了秀才,暗算他的人却是落榜了的。

换言之,无论先生如何,都碍不着对方。

更讽刺的是,对方跟他还是多年的同窗好友,交情要远远的胜过於这次同窝头一起考中秀才的闵先生。毕竟,那位家里太穷了,不是在努力养家糊口就是拚命读书,事实上在先生出事之前,俩人几乎没说过几句话。

“魏承嗣年岁尚幼,有时候未必是他太过於张扬碍了他人的眼,也有可能是心直口快说错了什么话。”

“像你们这样挺好的,租个小院住下来,平常也不用去参加什么读书人的诗会茶会,其实没意义的。我年轻时候,就是习惯了在各种场合出风头,总觉得多结交一些读书人,对将来的仕途也有帮助。”

说到这里,先生苦笑连连。

有帮助吗?反正在他出事之后,还跟他往来的只有那位闵先生,其他曾经对他推崇至极的所谓好友,纷纷避开。最近几年,更是完全失了联系。

“魏承嗣,你要记住,只要能一次次的披荆斩枣,在科举之途上越走越远,你冲早会有很多志趣相投的好友。而在眼下,谈同窗之谊、谈至交好友都太早太早了,与其将心思放在那上面,不如埋头苦读。”

交朋友这种事儿,真的不需要着急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来得及。甚至因为将来会越走越远,才会交到更多的能耐人。

反之,假如你停滞不走了,即便早年交到了好友,人家也不会站在原地等你的。

先生尽可能的用窝头听得懂的话,对他进行最后的教导。之所以说是最后,也是因为他知道窝头考上秀才后,不可能在继续在他的门下读书了。不过不要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将来若是窝头出息了,作为他的授业恩师,一样能沾到光。

跟其他那些还能更进一步的私塾先生不同,他这辈子也就那样了,还不如安心教导学生,只要能教出一个出息的学生来,他这辈子都会衣食无忧的。

窝头老老实实的听着先生的教导,那模样跟平常上课无异。

而这一天的午饭,先生拒绝去饭馆里吃饭,最后还是同意留在家里吃了一顿便饭。

临走前,先生还笑着鼓励了窝头,还道若是窝头真的考上了举人,记得千万要来一趟学堂,谢师宴大可不必,但得留下一篇文章,好叫他炫耀一番。

窝头一直把他送出了巷子口,这才回了家。

回到家里,他才露出了一些难过的表情,拽着他奶的袖子问:“奶,为啥这世上有那么坏的人呢?我先生可好了,那人为啥就要害他呢?”

先生的腿跛得并不厉害,就是那种稍微注意一点儿,走得略慢一些就看不出来的。可饶是如此,身有残疾者都不可入仕,连乡试的大门都进不去。

考不上,和不能考,那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儿。

前者属於自身实力不济,后者却实在是叫人难以平息怒火,甚至忍不住怨天尤人。

杨冬燕深以为,先生能熬过去那道坎,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别难过了,对於那种见不得别人好的坏人,咱们能做的,就是要拚命过得好。”

“可过得再好,先生都不能再考科举了。”窝头还是难过,他年纪轻,又没经历过什么事儿。

以前最多也就是家里发达后,曾经的玩伴不爱搭理他了,可这也不算什么,窝头是个心大的,你不跟我玩我就去找别人玩,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

第一次,他直面人心险恶。

杨冬燕想了想,道:“考状元啊!其实都不用等你考上状元,只要你能考上举人,你先生就不愁招不到学生,还能提高束修呢。”

“那不还是考不了科举吗?”

“你这倒霉孩子!”杨冬燕就无奈了,敢情这还是个爱钻牛角尖的执着娃儿?不过再一想,窝头要是不执着,也不会那么喜欢读书,还一直一直用功苦读了。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法子。

身有残疾或者面容有瑕者,不可出仕,主要是因为当官者得以见天颜,也就是说,怕冲撞了皇帝。但事实上,皇帝哪里有那么好冲撞的?不过就是底下人自个儿定下的规矩,又因为九州大地从来不缺人才,所谓的科举也仅仅是选拔人才的其中一种方式,勳贵权臣们毫不在意。

像刘诰这种凭自身能耐出仕的,在勳贵圈子里并不算多,多得是老子是高官勳爵,上书请求赐官的,哪怕身上并无功名也无妨。

在这种情况下,残疾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当家人跟皇帝求个恩情,免於殿前失礼之罪,便可出仕为官,更别提仅仅参加是科举了。

别的不说,安平王的次子就是在某次狩猎过程中,伤到了右眼,这还是面部伤残,最后还不是照样当官。

杨冬燕记得,在她死之前,那孩子都已经是副都统了。

所以呀,这世上就没有真的被堵死的路,真要是觉得前路受阻,只能说明自身还不够强大,或者就是没投个好胎。

“你要是真能耐,等考上状元当了大官,可以跟皇帝求个情,到时候你先生就可以继续仕途了。”

多大点事儿呢!

杨冬燕说得那叫一个容易,她完全不知道平民出身的读书人,即便真的考取了功名,升官也是极难的。

不过不要紧,反正窝头很高兴,他读书又多了个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