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道:“老叔那头,早在我怀疑地里收成有问题的时候,就跟他提过了。老叔说他经历的事情多了,会上心的。还说,就算咱们猜错了,粮食这玩意儿耐放,多留一些也不亏。”
“那他岂不是知道咱们家囤了粮?”
“不知道啊,他只叮嘱我今年收上来的粮食别卖了。”
杨冬燕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大不了等地窖挖好之后,将别处收上来的粮食放到地窖里,自家地里的收成就还是堆在粮仓里。
“娘,那大伯家……”大牛欲言又止。
“提醒是肯定要提醒的,不过也得挑时候。你不是说,明年应该不会太差吗?索性过阵子吧,再说我看他们今年收上来的粮食也没卖,应该没事儿的。大不了等过年那会儿,我再跟你们大伯娘提一嘴。”
杨冬燕觉得问题不大,地里的收成要是真出大问题,最早也该是来年的秋收前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作准备。
这么一想,她就淡定了。
……
又过了一段时日,先是地窖的收尾工作完成了,不过还不能立刻使用,得再晾一阵子。
晾的时候就发生了一个哭笑不得事情,有只母鸡跌了下去,倒是没摔死,而是随着天气突然转冷,第二天发现的时候,已经冻得够呛,没死也差不多了。
那还能怎样呢?杀掉吃了呗。
这事儿也给家里人提了个醒,本来洞口是草草的用木板遮住的,母鸡是从缝隙处跌进去的。
可这回是母鸡,下回是孩子怎么办?
窝头当然没那么傻,他压根就不往后院跑的。早出晚归的上学,哪怕回来也都是待在前头的。再说了,叮嘱过一遍他就记住了,不怕有啥问题。
可猪崽……
猪崽平常是懒得很,有时候却会突然勤快了,譬如偶尔会跑去后院的鸡窝里摸鸡蛋。
鸡窝跟地窖入口当然不在一起,可谁也不能保证这小屁孩子会不会突然心血来潮的跑过去。
“那木板太薄了,这回是鸡一不留神从缝隙里掉下去,这要是猪崽跑过去了……”
杨冬燕脑补了一个画面,木板的缝隙是肯定不够塞猪崽的,但就猪崽那个份量,只怕能把木板给踩塌了。
就很吓人。
当下,杨冬燕就吩咐二牛,在前后院搞个篱笆。
“也不用太夸张了,反正就是防着猪崽的,你比着你闺女的身高,弄个间隙大一些的篱笆就好了。”
篱笆要高,防止猪崽跃过去。
但缝隙却要大一些,因为后院的鸡有时候是要跑到前院来吃虫子啥的,所以要允许鸡通过,不允许猪通过。
虽然要求比较多,但二牛还是充分的发挥了他的能耐,只一天工夫就将篱笆装好了。
碰巧过来串门子闲聊的人看着拿矮篱笆还纳闷呢,问杨冬燕干啥搞这个,看着也不能防贼啊!
“不是防贼的,是防猪崽的,她老跑去后头鸡窝里摸鸡蛋。”杨冬燕笑眯眯的把一口锅准确无误的扣在了猪崽头上。
猪崽一脸懵逼,吮着手指头想了一会儿,怒指杨冬燕:“奶坏!”
实力拒绝背锅的猪崽,最后还是没能拧得过她奶,成功的背上了小黑锅。
而此时,冬日已经到来,年关也在冲着人们招手。
在初雪到来的这一天,大牛二牛合力将地窖打扫干净后,又将大部分的粮食放到了地窖里保存。明面上的粮食还是蛮多的,反正吃个一年是没问题的。
这主要还是因为,老魏家吃肉吃得多了,哪怕平常吃素菜,也习惯了添上一些猪油。肚子里的油水多了,粮食就吃得少了。再一个,大牛二牛今年出去了四五个月,来年估计也是,少了这俩食量大的,可不就是节省了粮食吗?
也因为年关将近,方氏那头的生意却是好了不少。
有钱没钱都要过年的,哪怕一年到头没吃过几顿油水,临到过年前,还不得多吃两顿?
有大牛在,他索性直接去各村收出栏的猪,拉回来后,找二牛以及几个堂兄弟帮忙,杀猪分肉,再转手卖掉。
在乡下地头,杀猪匠也是个好活儿,只是杀猪匠一般都是做镇上的买卖,收了乡下的猪拉到镇上去卖。当然,如果乡里乡亲的跟他预定,他还是会特地留出一些,略便宜点儿卖给村里人的。
像大牛这样的,看似是抢了人家生意,实则却不是这样的,反而更像是合作一般。
杀猪匠是跟镇上合作的,附近好多村民都习惯了年前去一趟镇上,年关前夕,是猪肉铺子最忙碌的时候。
搁在往年,杀猪匠还要抽出空去别家收猪,再杀掉,切割分开,随后才运到镇上去。而今年,大牛就帮他省了事儿,由大牛赶着牛车去各个村子里收猪,跟兄弟们一起杀猪分好了送到镇上去。
钱肯定是要给人家赚的,事实上大牛赚得还不少。不过相对的,杀猪匠的活儿也少了,他在镇上是有个铺子的,这下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安心做买卖了。
当然,要说担心也不是没有,毕竟只有年关前,猪肉铺子的生意才那么好。
这么说吧,过年前夕,铺子里一天能卖出去十来头猪,而平日里,只怕一头猪都卖不完。
所以担心肯定是有的,眼下忙碌起来了,恨不得请人分担。可回头闲下来了,那是宁可多干活也要挣这几个钱的。
好在,对於大牛二牛,杀猪匠倒是不担心。
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魏家这俩兄弟出息了?出门一趟就往家里带好多贯钱,又是盖六大间青砖瓦房的,又是往家里买牛买驴子的,今年更是买了好几亩地,这还能不是发财了?
既然出门一趟能挣那么多钱,人家肯定不屑於跟他抢生意的。估计也就是看年底了不方便出远门,闲着也是闲着,就顺便赚几个小钱。
不止杀猪匠这么想,村里不少人都是这么猜测的。
只是不同於杀猪匠的庆幸,其他人却是忍不住扼腕。
早知道挣钱那么方便,他们也可以啊!又不是只有魏家才有人手帮忙杀猪。唉,失策啊失策啊!
其实还不止杀猪,杨冬燕还吩咐小杨氏杀鸡来着。
小杨氏啊,天天就待在家里,搬了把凳子,面前放着刀和大木盆子,见天的杀鸡放血拔毛,这日子过得可真糟心啊!
可杨冬燕说了,如今家里也没啥活儿要小杨氏做,本来还剩下一个喂鸡的,但因为这阵子杀了个七七八八的,剩下不多的几只母鸡,她就能给喂了。
还有像杀鸡之后需要用滚烫的水,可杨冬燕包揽了生火烧水的活儿。
杨冬燕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勤快了。
要知道,她如今也很忙的,像生火烧水啊,喂鸡捡蛋啊,还有照顾小孙女啊!多么勤劳善良能耐的老太太啊!
可小杨氏完全不是这么想的,大冬天的,生火烧水很累吗?要知道,杨冬燕就负责坐在灶屋里,需要用水了,还得小杨氏自个儿去灶屋的大锅里舀水。
还有喂鸡捡蛋啊,眼下家里就五六只鸡了,而且随着天气转冷,压根就不下蛋了。都这样了,杨冬燕还要求她得空了都杀掉,还振振有词的说,不下蛋的母鸡留着干啥呢?
至於带孙女……
小杨氏忿忿不平的挥舞着菜刀,麻利的割断了鸡脖子。
她闺女啊,早先不好带、成天屙屎撒尿的时候,就推给她来带。等略长大一些,也知道自己坐马桶了,也不会成天哭闹了,这下好了,被婆婆抢走了,还让她趁着二牛在家里,赶紧再怀一个。
就说得特别好听,说她闲着也是闲着,大冬天的没啥活儿要做,趁机再怀一个不是挺好的吗?
小杨氏可生气可生气了,没见她每天都要早起生火做饭,吃完饭就要刷碗洗锅子,之后就开始了杀鸡大业,一直忙到傍晚,又要重新生火做饭……
她哪里闲着了?!
杀杀杀!
大牛收猪二牛带着人杀,方氏摆摊零卖各种年关需要的东西,小杨氏……可不就剩下杀鸡鸭了吗?
看到大牛回来,牛车上是空了一大半的,因为猪是在老叔家的院子里的杀的,所以会提前卸下来。至於为什么不在自家杀猪,一则是杨冬燕听不得猪临死前的叫声,二则自家还养了一头小猪崽呢!正好,他们家的人不够,请了老叔家的几个儿子帮忙,就用了他们家的地儿。
可除了空出的那一大半的地儿,牛车还有一小半的地儿却是堆放着竹编笼子的。
笼子不算大,但足够往里头塞两三只鸡了。关键是竹编笼子是可以堆叠的,摞起来特别省地儿,一次能收不少鸡。
小杨氏哭倒在地。
为啥她总是杀不完鸡呢?就因为她大伯子见天的往家里拉鸡。
其实对比收猪,收鸡鸭会更容易一些。毕竟不是家家户户都养猪的,养猪收益相当不错,但太费事儿了。养鸡鸭就不同了,乡下地头哪家不养一些鸡鸭的?年关了,鸡鸭都不下蛋了,或是杀了自家留着过年吃,或是卖掉换钱置办其他年货。
总之,大牛收购之路特别顺利,就是可怜了小杨氏。
小杨氏杀鸡都杀出本能来了,一面手脚麻利的把鸡脖子给抹了,一面还疯狂的在心里吐槽。
——远方的大伯子就送银子送米粮送一切好东西,怎的自家大伯子就只知道收活鸡活鸭让她杀呢?
——都是大伯子,做人的差距怎就那么大呢?
才这么想着,小杨氏就听到她男人嗷嗷叫的往家里冲,不多会儿就看到她男人满脸喜色的抗着一个大竹笼子过来,一下子就撂在了她身边。
“啥玩意儿?又是……”不是鸡鸭。
“鱼!那头有人破冰抓鱼,好便宜的!”
二牛的大声嚷嚷很快就将杨冬燕从灶屋里吸引出来了,她出来一看,顿时喜笑颜开:“鱼啊,这个好,我好久都没吃上鱼了。”
“娘喜欢吃鱼?”二牛惊讶了一下,原先完全没听说过,他只知道他娘喜欢吃肉。
“喜欢啊,不过也没那么挑,有的吃就好了,咱不挑食。”杨冬燕笑眯眯的说着,她上辈子在南方住了几十年,那头倒是习惯了吃鱼,可吃多了她也就腻味了,所以才老想着大口吃肉。可仔细算下来,她有好久没吃上鱼了,也怪想念的。
“娘想吃,今天怎就吃鱼!媳妇啊,你赶紧把鱼杀了。”二牛满脸喜色的吩咐道。
小杨氏:……
她想把二牛杀了。
反正都是杀,杀鸡杀鸭杀鱼都一样是吧?她想杀牛!!
憋着一肚子的气,小杨氏的速度倒是真不慢。对比礁磬村,其实南田村那头的水域更多,又因为鱼肉卖得可比鸡肉猪肉便宜太多了,所以很多吃不起肉的人家,都会偶尔买条鱼解解馋。
因此,小杨氏是会杀鱼的。
严格来说,所有的家务活儿她都是会做的,哪怕农活其实也会的。在她出嫁之前,地里忙不开来时,偶尔也是会下地帮忙的,只是次数不多。
然而,就算她都已经如此勤快了,还是架不住她那又懒又馋的名声传遍十里八乡。
小杨氏一面磨刀霍霍向鸡鸭鱼,一面气愤大家都不长眼。
结果没两天,她娘过来瞧她。
本来,正月初二就是回门日,南田村又离得不远,怎么说小杨氏都会回门的。她娘原本是不用急着赶来的,可谁让她有要紧事儿呢?偏这事儿还不好让窝头帮着带话,所以就自个儿跑了这一趟。
谁知,来得不是很凑巧,一进门还不曾打招呼呢,就看到亲闺女坐在屋檐底下,对着鸡脖子就是“唰”的一抹……
小杨氏她娘被吓了个够呛。
这还不算啥,等她定睛一看。
好家伙!
都杀了多少鸡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小杨氏天天都这么干的,她吃过早饭刷过碗筷就开始坐哪儿抹鸡脖子。而她娘又是忙活完家里的事情,才出门往礁磬村赶的。
以小杨氏的手速,这会儿都杀了二十来只鸡了。
二十来只鸡也不是都收拾完了,有一半是已经扒光毛了,另外一部分则是惨兮兮的躺在装满滚水的大木盆子里。还有就是,在另外一边,有好几个竹编笼子,里头还有不少活鸡。
小杨氏她娘直愣愣的站在院门口,因为她也没发出啥太大的动静来,加上老魏家的院子里鸡叫声一片,愣是没人发现她来了。
过了小半刻锺,小杨氏她娘发出了一声格外惨烈的尖叫声。
有多惨呢?
听,鸡叫声都没了,鸡都被这声惨叫给吓着了。
“娘?”小杨氏一手捏着刚抹了脖子流着血的鸡,一手握着锋利的刀子,迷茫的抬头看去。
“你你你……你要吃鸡也就算了,怎还能把家里的鸡都给杀了呢?这多少啊!我的天啊,我管你叫娘得了!你这孩子怎这么败家呢?”
杨冬燕听着动静走出灶屋的门,就看到她娘家嫂子哭天抢地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愣神。
一看到杨冬燕,小杨氏她娘瞬间扑了过去。
“燕子啊!亲家母啊!我们老杨家对不住你啊!!”
杨冬燕心说,是挺对不住的,杀个鸡鸭都这么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