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儿,是永平王府老太君的七七忌日。
依着惯例,老人过世后,要在家中停棺七日方可出殡,之后逢七都有特殊的讲究,要做佛事,设斋祭奠。
其中又以七七为最,需家里人齐齐去坟头大哭一场,当然祭祀也是免不了的。
其实,也就是像永平王府这类的勳贵之家,才会这般在意老人的身后事,服丧也是三年孝期来算的。假如仅仅是普通百姓之家,出了七七就代表着一切如常了,毕竟普通人家若是也三年闭门不出,只怕全家都得集体扎脖了。
即便是永平王府,过了七七这个坎儿,即便像饮酒作乐、婚嫁喜事之类的不可取,旁的像出个门什么的,已经没这般讲究了。
总之,七七是个极为重要的日子。
然而这天,王府下人看到府上的王爷和二老爷时,却是当即愣在了当场。
讲道理,既然是老太君的七七忌日,那么身为儿子的两位老爷就算内心十分悲痛,也是完全可以被理解的。但是吧,老太君毕竟已经走了这么多天了,再说她也过了六十大寿了,也算是高寿了,所以……
您二位,这是怎了?
永平郡王和跟他一样倒霉的刘二老爷,出现在人前时,那是从头到脚都写着悲伤和绝望。
本来,这对兄弟单从长相上来看,其实并不太相似。主要是身为兄长的永平郡王更像他爹,人高马大不说,那脸方方正正的,当真是标准的国字脸。而刘二老爷却更俏似老太君,鹅蛋脸细眉细眼的长相,一看就是个文弱书生。
搁在以前,刘家兄弟一齐亮相时,没人说他俩长得像,反而是庶出的刘三老爷,因为同样俏似老王爷,倒是跟永平郡王略有些相似。
可在今个儿,一切都不同了。
因为刘家这对兄弟,皆是一副哀毁骨立的模样,身形格外消瘦,眼睑底下更是一片青紫,仔细看去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皇上派了大皇子替他走这一趟。
随着杨太君的过世,早些年追随先祖皇帝开国建业的元勳们,都不在了。这也很正常,本来永平郡王就是那批元勳之中年岁最轻的一位,自他离开后,所有爵位都已经承袭至下一代。
本来,让大皇子去一趟,只是皇上给元勳老将之家的恩典。谁知半日之后,大皇子返回宫中,告知皇上刘家兄弟二人在老太君墓前哭得肝肠寸断,又详细得形容了二人的变化。
皇上深受感动,再度给予恩赏,大赞永平王府实乃孝道典范。
却说刘家兄弟二人接到宫中赏赐很是哭笑不得,搁在老太太“诈屍”之前,他俩也觉得自己挺孝顺的。可后来……
唉!
“二弟啊,鸡供了吗?”
“供了,母鸡、肥母鸡、活的肥母鸡。”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随后相拥大哭。
太苦了,真的是太苦了。
他俩昨个儿就没睡好,不是老太太在梦里又骂了他们,而是整个梦境都是反反覆复的几句话。
要吃鸡要吃鸡要吃鸡。
肥母鸡肥母鸡肥母鸡。
还有什么要活的,翅膀绑起来……
你能想象那种感觉吗?就跟和尚念经似的,不停的重复循环着,一整个晚上就光说这个事儿了。以前,他们都期待老太太别骂了,尤其是刘二老爷,在老太太生前他就没挨过骂,谁知人一走就开始骂他了。可经历了如此惨烈的一夜后,他终於懂了。
还不继续骂呢!
连着几个小时不重复的插腰破口大骂,总比单曲循环“要吃鸡”来得强吧?
“弟啊!你说老太太怎么就这样走了呢?啊啊啊……”
“哥啊!我只恨不得替老太太去了啊!”
刘三老爷满脸尴尬的看着他这两位兄长,老太太其实对他还行,当然这个是指物质方面的。可甭管怎么说,作为庶出幼子,他对老太太还是怀有敬意的。
可问题是,老太太已经走了七七四十九天了。而且老太太缠绵病榻至少得有两年光景了,再加上过世前屡次晕迷,太医不止一次的提醒过王府众人,该给老太太准备后事了。
所以,也没必要这般悲痛吧?
还是说,这就是亲生和非亲生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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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礁磬村的杨冬燕,老早就忘了今个儿是她的七七忌日,谁会没事记自个儿的忌日呢?
她呀,满脑子都是大肥鸡。
不过根据经验,一般换供品的时间都在上午,如果提前了,倒不至於完全捞不到供品,那捞到的就是以前的供品。
所以她强忍着伸爪爪的冲动,一直等到了半上午,这才开始“发功”。
“你们看着啊!看仔细了!”
方氏和小杨氏一上午哪里都没去,就待在家中守着杨冬燕。其实,就昨个儿这么一番折腾,她们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剩下的一些就看今个儿能否捞到大肥鸡了。
听到杨冬燕的提前预警,她俩飞快的坐到了杨冬燕对面,两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空气。
杨冬燕此时是坐在饭桌前的,只见她一手指向横梁,示意俩倒霉儿媳妇抬头看天,另一只手才是真正的杀手鐧,飞快的捞出了大肥鸡直接甩了上去。
从方氏和小杨氏的角度看过去,就是一开始抬头看横梁,啥都没有,随后就看到一只肥鸡凭空出现,紧跟着重重的砸在了饭桌上。
方氏:……!!!
小杨氏:……!!!
真、真的是天降大肥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