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这样的,一旦有了后路,就立马壮了胆识,感觉什么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
杨冬燕就是如此。
先前,她只要一想到北方那能冻死人的数九寒天,整个人就只剩下了满满的绝望。可眼下就不同了,没棉被没棉衣可以跟儿子要啊,没吃没喝了继续跟儿子要啊,就是没了炭火这不一样可以跟儿子要啊!
这么一想,她就焦虑全无,感觉人生又再度充满了阳光和希望。
可永平王府的王妃就不这么认为了。
一开始,永平郡王刘谏是打算偷偷的处理这事儿的,主要是因为他不想将老太太托梦骂他的事情说出去。说白了,王妃会因为不想承担不孝的罪名拚命甩锅,王爷就不要牌面的吗?
先人托梦,这种事情说出来太玄乎了,偶尔一次也就罢了,隔三差五的就来一次,且每次都是骂不孝子……
反正就很尴尬,完全不想说。
本来以为也就是供个肉饼的事儿,交给心腹管事处理也就行了。谁知老太太爱上了点餐,见天的要求换个花样。哪怕到了这一步,事儿还能瞒得住的,直到……
老太太想要草纸。
没错,就是抆屁屁的那种纸。
不光要了草纸,还提出了一大堆复杂的要求。大意就是,不要府上常用的那种金贵的草纸,要普通人家用的那种,既要柔软不伤屁屁,且看着又不是特别稀罕的……
永平郡王帮着给概括了一下,就是看着丑实际上好用的草纸呗。
这个结论是他从睡梦中醒来之后,才总结出来的。
然而下一刻,他就恨不得自己还在梦里。
想吃口啥倒是好解决,横竖就是派人往大厨房走一趟。但请问他要从哪里去弄老太太要的那种草纸呢?
当然,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怎么人都死了,到了阴曹地府以后,居然还要五谷轮回?不过仔细想想也对,毕竟老太太先前还点餐来着。
可怜永平郡王活了近四十年,愣是不知道上哪儿买看着不起眼实则非常好用的草纸,无奈之下他只得找到了王妃,将事情如实相告。
很难用言语来形容听到所谓真相时,王妃在那一瞬间的表情。非要说的话,永平郡王觉得可能她比老太太更需要草纸。
“托梦?王爷您是在说笑吗?”
王妃满脸的不敢置信。
即便早在王爷开口的那一瞬间,她就将近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包括她暗中调查房中小妾的事儿,原先她还没想明白,却在这会儿彻底醒悟了过来。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选择不信。
怎么能相信呢?若说别人是十年媳妇熬成婆,她嫁到王府都已经二十多年了,好不容易才摆脱了糟心的婆婆,结果眼下要她承认……婆婆死了都不放过她?
这是何等人间疾苦!!
老王妃阴魂不散啊!!
“让你去你就去,哪儿来这么多的话?你要是不愿意当这个家,就在正院里歇着,让弟妹去管中馈!不然,让齐姨娘她们几个去办也成呢!”
当然不成!
王妃忍着满腔的怨愤,最终不得不接下了寻平民版草纸的任务。
往供桌上摆草纸供奉祖宗……
光是想想就很窒息。
“对了,老太太说了,要很多的草纸,特别特别多,厚厚的一捆,还要用绳子扎紧了,才能放到她牌位前面供着。”临走前,王爷又叮嘱了一句。
说真的,就算王妃之前心里还存了少少的疑惑,那么在听到王爷最后那句时,所有一切的狐疑都烟消云散了。只因最后那话太像是老太太会说的了,听着就特别没文化,仔细一品就更没文化了。
王妃差点儿就心梗了。
等略缓了缓后,她就喊来了儿媳妇,也就是永平王府的世子妃,把那些林林总总的要求都说了一遍:“……记住了?那就赶紧去办。”
有道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虽说王妃平常更爱找屋里的妾室撒气,不过在具体办事儿时,还是找儿媳妇比较妥当。
世子妃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碍於王妃的黑脸又不敢细问,只能一脸迷茫无助的答应了下来。
找草纸……
她到底嫁了户什么人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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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世子妃是苦,杨冬燕就不苦吗?
穷苦偏远的乡下地头啊,茅厕都是简易的棚子,臭气熏天可以忍受,底下是翻滚的粪池也勉强可以扛住。可如厕之后刮一刮、洗一洗,又是怎样一种凄苦无助呢?
反正最终草纸是到手了,摞起来小半人高。被杨冬燕拆开了平铺在她炕尾的木箱底下,往上还盖了一层干稻草掩饰,最后才是原主的衣裳和破棉被。
按理说,藏得这么严实应该没问题了。就算真被人发现了也没啥,其实本地是有草纸卖的,就颜色黄中夹带着黑,触感更是粗粝不看,光想想就觉得屁屁疼。
幸好,最苦的日子熬过去了。
才刚藏严实了,杨冬燕就听到外头有人喊她,出来一看,却是隔壁的大嫂:“喊我干啥?”
“你前头不是问村里谁去镇上吗?我家小儿子要去,你想干啥?”
杨冬燕忙道:“帮我给二牛捎个口信,就说他媳妇怀孕了,让他别打零工了,赶紧回家来。”
“成,要是东家不放人也不怕,我让我小儿子顶上。”
魏二牛即将回家的消息,由杨冬燕在晚饭桌上告诉了家里人。这天她也没啥胃口,虽说没吃到一天一个的肉饼子,但吃惯了肉饼,再让她喝没滋没味清得见底的杂粮粥,一样提不起劲儿来。想着大不了明个儿早些起身上山去,她忍着叹气提前上了炕。
两天后,魏二牛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