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张政委噎了一下,“你懂得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没见你多长个耳朵,多长只眼睛。”
周建业拉过垃圾桶,边削藕皮边说:“不用多长耳朵和眼睛,比你高就足够了。”
张政委的呼吸骤停。
赵素华忍不住从屋里出来问:“图什么啊?”
周建业接道:“图赢我一次。可惜这辈子是不可能。”不待张政委开口,又问,“要不要拜我为师?”
“然后好欺师灭祖?”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周建业惊得抬头,看到东南边窗户上趴着一个人,“媳妇,怎么还没睡?”
赵素华:“你和老张你一言我一语,弟妹睡着也能被你们吵醒。”转向赵政委,“进来做饭。”随即转向林和平那边,“小林,中午别做了,在我们这边吃。”
林和平道:“谢谢嫂子,不用,建业爱吃面条,我中午给他做面。”
周建业爱吃面食这点,赵素华也知道,因周建业没少让张政委教他和面。
赵素华不疑有他,进屋把已经摘好的菜递给张政委。
转瞬间,压水井边又多了一个洗菜的男人。
张政委另一边的邻居拎着水桶出来,看到这一幕就朝屋里吼,“看看人家也看看你,回来除了吃就是睡,当我这里是招待所?能不能出来帮我压水?”
堪堪躺在床上的林和平又不得不坐起来。
周建业听到房门响,循声看去,果然是他家的门,林和平边穿着浅蓝色外套边往他这边来,“怎么不睡了?”
林和平想说,被吵吵的睡不着。眼角余光注意到不远处的压水井那边多了一对中年夫妻,把话压回去,“白天没睡过,睡不着。”
“蒙上头。”周建业给她出主意。
林和平摇头,“憋得难受。你快点洗,我去和面,吃饱了犯困应该能睡着。”
林和平忍着困,切一堆面条出来,周建业也把他买的鸡、鱼和螃蟹洗刷干净。
东西端到厨房,周建业注意到面板上的面条足够他和林和平吃三顿,“怎么和这么多?”
和平瞥一眼墙角处的冰箱,“你买的?”
周建业点头,“还买了一个洗衣机,在门后面放着。还有个电视机,看到了没?”
林和平刚进卧室就看到书桌上多了一个小黑白电视,“钱也花光了吧?”
前世今生没缺过钱,也没过过没钱的日子,以致於周建业把钱财看得很淡,不以为意地说:“再过几天就发工资了。还没说你做这么多面条干什么。”
林和平分出三分之二放盆里,递给周建业,“放冷藏,留明天中午和晚上吃。”
“不会冻在一起?”周建业指着面条,“里面有水。”
林和平:“外面有面粉,不会的。”说着,又忍不住打个哈欠。
周建业见状,面条放进去,又把他清洗干净的鱼扔进去。
林和平连忙问:“不吃了?”
“做太多吃不完。”今天是八月十五,清贫人家也会想法设法多整几个菜,哪怕吃不完。周建业原先想的是鸡鱼肉蛋凑齐,可他见林和平说一句话恨不得打三个哈欠,就忍不住心疼,“剩菜还不好吃。”不给林和平思考的机会,指着鸡,“怎么做?”
林和平打算把小鸡剁碎跟藕和芹菜一起炖,然后把面条放上去焖熟。
考虑到今天过节,要开开心心的,林和平没擅自做主。征得周建业同意,林和平才抡起大刀剁小鸡。
周建业见小鸡和菜扔锅里就行了,无需他帮忙,去隔壁卧室拆林和平给他带的好吃的。
前两次林和平过来,带的食物都是用纸包住,用细麻绳系上。
这次带的多,虽然还是用绳子,但是粗麻绳系在一个很大的箱子上的。
纸箱上的绳子剪掉,周建业就看到里面除了八月十五必不可少的月饼,还有蛋糕、面包鸡蛋卷,以及一小堆零散的雪花酥。
周建业搬着箱子到隔壁,“这些东西是不是你厂里剩的?”
林和平点头,“雪花酥是卖剩的,其他的是剩的食材做的。怎了?”
“确定一下。”周建业见她这么不跟自己见外——剩的东西都往这里弄,心里很是高兴,“给我个干净的盘子。”
林和平不假思索道:“下午再吃。”
周建业冲隔壁努一下嘴。
林和平递给他一个白瓷盘子。
周建业挑四块月饼四块蛋糕和一把雪花酥,给张政委送去。
赵素华看到就说:“不用,不用,留着你们自己吃。”
“边角料做的,和平身为厂长的福利,没要钱。”周建业递给张政委的闺女。
小姑娘下意识看她爸。
周建业:“看他干什么?他也得听我的。去,找个碟子,这个碟子我们得盛菜。”
小姑娘又转向她妈。
赵素华沉吟片刻,去厨房拿个盆。
下午四点,周建业出去转几圈,转得无聊,回到家属院就看到赵素华站在他家门外,一副想敲门又不敢敲门的模样。
周建业朝窗户那边看一下,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林和平还在睡,轻声问:“什么事啊?嫂子。”
赵素华回身看到周建业,松了一口气,“来得正好,这是我跟老张做的,回头让弟妹做给你吃。”
周建业低头看看,一碗比他小拇指短一点点细一点点,椭圆形的小面条,“和平中午做的面条还在冰箱里没吃,嫂子——”
“这个跟面条不一样,这是面鱼鱼。”赵素华闻言便知他没吃过,“我用玉米面和白面做的。让弟妹在锅里蒸熟,然后像做炒面那样炒了吃。也可以煮了吃,但不如炒的好吃。”说着塞他手里。
周建业条件反射般接住。
赵素华转身回屋。
周建业想还给她,一想这东西可能是她特意做来还礼的,就放冰箱里。
到卧室见林和平果然还在睡,周建业脱掉外套爬到床上,随即想到林和平醒来,他没法解释,又穿戴齐整,把电视打开。
可惜电视里雪花一片片,晃得周建业烦的抬手关上电视。
转过身看到呼呼大睡的人,周建业真想朝她脸上咬一口。
然而,有贼心没贼胆。
周建业趴在床边盯着林和平的睡颜看十分锺,起身到隔壁厨房,把钢筋锅盖往案板上一扔,咣铛一声,一墙之隔的人霍然坐起来。
周建业趴在墙上听一会儿,没动静就把挂在墙上的屉子扔钢筋锅盖上。
“周建业,在干什么?”
夹杂着担忧和恼怒的声音传到厨房。
周建业抿嘴笑笑,道,“我饿了,想把中午的菜热一下。”
“才多久你又饿了。”林和平趿拉着鞋出来就问。
周建业反手指一下挂在东边墙上的锺。
林和平看过去,比刚刚还吃惊,“四点半?我睡了三个小时。”
周建业连连点头,回身拿起屉子,“鸡肉需要热多久?”
林和平本想再睡会儿,看到时间不敢睡,揉揉眼角,拍拍脸清醒一下,“用屉子热会把藕热蒸成面块,不好吃。你倒炒锅里热。咦,这什么东西?”
周建业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嫂子给的什么面鱼鱼。让咱们做了吃。”
“这就是面鱼鱼啊。”林和平不禁端起来。
周建业:“你吃过?”
“吃过一次,以为只有大厨师才能做出来。”林和平说着,看向他,“晚上吃这个?”
周建业爱吃面食不假,但早上吃了馒头,中午吃了面条,晚上不想再吃,“红烧鱼,蒸点米饭,把烧鱼的汁往米饭上一浇,”忍不住舔了舔嘴角,“堪比红烧肉拌饭。”
林和平被他逗笑了,“你这么会吃,干什么不学着做?”
“手残,我能有什么办法。”周建业一脸无辜的打开冰箱,拿出晌午剩的菜,把面鱼鱼放进去。
林和平见状,洗洗手淘米蒸饭。
米饭冒烟,林和平才开始热菜做鱼。
做到一半想到周建业有点不对劲,勾头往外看一眼,见周建业在门外跟人聊天,林和平就把话咽回去。
饭菜端上桌,周建业进来,林和平小声问:“你饿怎么不吃月饼?”
周建业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说:“太油太腻。”
“面包不腻。我都没让她们放糖。”林和平以为他不知道,“雪花酥里面的糖也不多。”
周建业盛两碗米饭,先递给林和平一碗,“再好吃也没热腾腾带有锅气的饭菜香。”
林和平喜欢饭菜胜过零食,“早知道你这么讨厌,我也不给你拿这么多。”
“走的时候再带回去。”周建业道。
林和平:“我力气多的没地儿使,费劲扒拉拎过来,又拎回去。”
“那咱们明早炒点菜,吃面包就菜?”周建业道。
林和平想想,不是不可以,“先吃饭。”顺手给他夹一块鱼肉。
周建业挑了挑眉,也给她夹一块,“你多吃点。”说着想起一件事,“你——岳母最近都做什么给你吃的?”
“前几天我都是在食堂吃的。前天给我炖了一只鸡。”林和平压低声音,“说起来还是得谢谢你,不是你的一千块钱,我娘知道我忙得脚不沾地,也不可能这么大方。”
周建业放心下来,“有用就行。”
“也只有你出面才有用。对了,钱我给你带来了,在包里。”林和平说着,又夹一块鱼,“这什么鱼,挺好吃的。”
周建业:“我也不知道,卖鱼的推荐的。喜欢吃我明天再去买。你能在这边呆几天?”
林和平实话实说,“十八号开工,这事我娘也知道,你觉得我呆几天合适?”
周建业当然想越久越好,但他不敢这么快暴露,“农历八月十七是十一,小吴结婚,中午请客,你跟我一起吃了喜酒再走。”担心她不大乐意,“太早回去,岳母也是唠叨你不懂事。”
林和平刚才那么问,也是想到她娘,忍不住说:“你当初就不该那么——”
“咳!”周建业连忙打断她的话,朝隔壁抬了抬下巴。
林和平顿时不敢多话,吃饱吃好,周建业刷锅洗碗,林和平打扫房间。随后林和平把晒在外面的被罩等物收进来。
周建业见状,放下碗筷就去帮她叠被套。
林和平手上用力,拉走被套。
周建业不禁问:“不用我帮忙?”
“一个被套能用多少人。”林和平三两下弄平整,放柜子里,“包里的换洗衣服拿出来,小心点,里面有钱——”
啪!
地上多出两盒东西。
周建业下意识转身,“什么——”
“停!”林和平脸色大变。
周建业停下,也看清楚包装盒,不敢置信拿起来,盒子还没拆,不禁看向林和平。
林和平的脸色已变得通红通红,“我都让你停,干嘛还捡。”
周建业张了张口,看看手里东西,又看看林和平,想笑又担心她恼羞成怒,“你我都是成年人,又比旁人多活一辈子,想有什么不好直说的,还用这东西暗示。我没发现,你打算怎么办?硬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