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他不是来搞屠杀的,薛云牧又姿态高洁地拿出一本书在灯下看,眼角时不时漏一下眼风去乒乒乓乓响的厨房。越天衡一向为人没有深沉,张头张脑地凑到厨房外,很郑重地说:「没给你们留饭。」
程跃然置若罔闻,面带嫌弃地挑拣起厨房里储存的菜蔬。越天衡还热心地靠在门外解说:「那都是村民今天送来的,很新鲜。」程跃然头都不抬,厨房里灯光昏暗,越天衡还很不死心地搭讪,「用给你把灯拨亮点儿么?」
热脸总去贴冷屁股的确无趣,越天衡败下阵来,退到薛云牧对面坐下,不一会儿厨房里就飘出饭菜香味。师徒俩都默默地闻着,晚上就吃了一只鸡,很是油腻,现在闻见炒蔬菜的清香,口水不自觉地往外流。
直到米饭焖熟,程跃然才端出一个木盘,里面四菜一汤,两碗米饭,当客厅里吞口水的师徒二人是空气一样扬长而去。他们看见他端着饭菜在门外低低说了几句,那门便开了,他闪身进入后,利落地关闭,刚才从那房间里倾斜出来的灯光一闪而逝。
越天衡去厨房探视一圈,哭丧着脸出来,「小要饭的长大看也很爱惜粮食,一片菜叶叶没给咱留下。」
薛云牧死板着脸,暗暗把口水咽下,艰难维持长者风范,很道学地骂了句:「一点儿不懂敬老尊贤!」
薛云牧和越天衡都习惯早起,因为一心一意要看好戏,越天衡也没去做早饭,平时催饭和催债一样的师父大人也一反常态地端坐在堂屋的饭桌边,动机明显地在等待什么。
悠悠和程跃然一起走进小草堂的时候,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偷偷拧了程跃然一把。程跃然这回倒利索,双膝一曲扑通就给薛云牧跪下了,她反倒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直到他瞪了她一眼,才赶紧跟着并肩跪下。
「岳父大人在上,受我夫妇二人一拜。」他说的咬牙切齿。
「谁是你岳父,我答应把女儿嫁给你了么?」薛云牧嗤之以鼻。
「这是我的聘礼。」他垂着眼,从怀里掏出一本东西,双手捧给薛云牧。
越天衡伸长脖子看,脱口而出:「竹海的全部银票!」
薛云牧觉得他很跌份儿,瞪了他一眼,才看清那本书的封面,竟然是邬项一生总结的造物心得。这一喜非同小可,他抓过来就细细开始阅读。直到越天衡的提示从咳嗽、低唤变成干脆地大声一喊:「师父!你女儿和女婿还跪在地上呢!」这才缓过神来。
眼珠转了转,薛云牧一本正经地说:「把女儿嫁给你之前,我得知道你有没有能力把我的掌上明珠照顾周全。」
程跃然翻了下眼,哼了一声,显然是明白他的意思了。
越天衡生怕他不理解师父的暗示,很热心地接口:「悠悠从小就贪吃又爱挑食,你总得有本事别把她饿瘦吧?早饭你来做,我们都考验考验。」
「越天衡!」悠悠瞪他,以为他是趁火打劫,却看见爹爹用力点头。她不知道,这师徒二人对昨晚没有吃到的那顿夜宵耿耿於怀。
程跃然的好手艺昨天也让她很吃惊,想来他从小就自生自灭,为她去抓棉花又孤身远行千里,她直接遗忘路上与他相伴的夏依馨,练了这么一手好厨艺,有些让人心疼。看爹爹和越天衡吃得酣畅淋漓,她也很自豪,程跃然的天分是多方面的。
薛云牧吃的直想打饱嗝,勉强忍住,抆了抆嘴,他从怀里掣出本小手札扔给程跃然,「这算我的回礼,里面是给你讲奇门遁甲的精髓,其实奇门遁甲也不是多么难,理解了关键,都是些蒙人的东西。」
程跃然笑了笑,这就算认了他这个女婿。
「我可告诉你,」薛云牧瞪眼,「我是看在你很怕老婆,我女儿不会受欺负的份上才承认了你!我乃方外之人,洒脱得很,我的女儿也没必要抱着什么愚昧节操,你要是对她不好,我立刻再给她找个好男人。」
程跃然冷冷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薛云牧却不怪他无礼,因爱生惧,这他也是过来人,就冲他的惧内,他认了他这么个乖张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