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中暑的秀女倒不大要紧,皆因她们来自西北沿海,清凉惯了,突然来到又干又热又闷的望燕台难以适应,吃了药静养就好。

都还只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头回离家这么远,又水土不服,瘦的都有点脱形了。

洪文和黄吏目看的唏嘘不已,不约而同在她们药中多加了点甘草。

好歹甜甜嘴儿,嘴巴甜了就不想家了。

倒是最后一个老熟人,很有点麻烦。

洪文一边替薛雨把着脉,眉头就皱起来了,“薛姑娘,你这年纪轻轻的,还是保养为妙,闲时少操些心。”

距离上次见面约莫一月,薛雨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重了。

忧思过度,这种程度的症状放在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身上简直触目惊心。

薛雨勉强笑了下,“我尽量。”

她面上显出几分挣扎,良久才下定决心似的哀求道:“洪大人,您知道我家出什么事了吗?”

她的病本来没这么严重,只是今天一大早突然就有别的秀女跑来告诉她,说定国公府的人都被撵回家去反思了。

一听这话,薛雨当真肝胆俱裂,想细问问吧,那人也不清楚内情。

偏如今她身在宫中,往来消息不便,隆源帝又明令禁止定国公府的人入宫求情,竟没个门路通气,她直到现在还不明白情况怎么就这么急转直下。

洪文心道,你还真算问对人了。

虽然真相可能有些残酷,但他还是一五一十地将庙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薛雨。

薛雨听罢,眼神放空半晌没做声,过了会儿突然掉下泪来。

“都是命……”

她都这么拚命了,甚至不惜拿自己的后半生做赌注,可家中竟无人能体会她的苦心!

洪文叹了口气,“事已至此,薛姑娘还是自保为上。”

定国公府的败落已成定局,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说句不中听的话,万一来日大厦倾颓,如果薛雨立起来,至少还能拉那些无辜者一把……

也不知薛雨听没听进去,捂着脸呜呜哭了一场,又站起来朝洪文行了一礼,“我代二哥向您赔不是,他是个混帐,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原谅这一回。”

代人道歉这种事实在是最没诚意最没意思的。

始作俑者不必出面,或许心中兀自不服,代人受过的却这样可怜,叫受害者想不原谅都难。总觉得有些逼迫的意思。

可为什么大家一定要原谅呢?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他人受过的伤痛难道是几句轻飘飘的“对不住”,或一点什么赔礼就能一笔勾销的么?

甚至也许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代人道歉”,才让那些坏蛋越发嚣张,肆无忌惮,以至於闹到今天这样无法收场的地步。

在过去十多年的游医生涯中,洪文实在见过太多类似的悲剧,於是他摇了摇头,认真道:“薛姑娘,恕难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