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水深火热
罄冉被囚禁了!已经整整十日,凤瑛将她囚在凤藻宫中,并将里里外外的侍卫,宫女都换了个遍,在暗处布满了他的暗卫。
蔺琦墨离开,凤瑛便将宫中属於蔺琦墨的势力清了个遍,现下罄冉犹如被困在笼中的金丝雀,没有外援,没有出路,四周布满了精锐的眼睛,但凡她有一丝异动,立马便会传到凤瑛耳中。
对眼前的困境罄冉无能为力,她本不是骄纵之人,更非会苦恼耍泼之流,她只能顺着凤瑛的意思,在不触怒凤瑛的前提下保存实力,在没有原则的退让中保护自已。她小心翼翼的克制着自己的俾气,寻找一切有利自己的事情,等待逃离的挈机。
这几日凤瑛每日必来,或是陪着她聊天,或是喝茶,或是用恳切的语气婉求她做些什么诸如弹琴之类的事情,有时候他只是安静的坐着用他一双深沉的眼眸盯着她。
罄冉从不触怒凤瑛,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诸好奉承的、她小心翼翼地压制着自已的情绪,对凤瑛的态度几近卑微。
可便是她这种不哭不闹,这种讨好般的言听计从轻松地挡住了凤瑛所有的进攻,他无法对这样的她做出什么。
这般的罄冉让凤瑛深深的感受到了她的疏离,她的害怕,她对他无时不在的警惕和抵触。
面对这样的罄冉,他的任何异样举动都会是罪恶的,是没有理由的。有时候凤瑛想,这样也不错,也许当她慢慢习惯了每日对着他,她有日会离不开他,会爱上他。毕竟这种平静中虽是有着让人烦躁的气闷,但也有着几分安宁的满足。
於是凤瑛将越来越多的时间花在罄冉身上,甚至连办公都从辰庆宫搬到了凤藻宫。有那么两日,他心情极好时竟令宫人在罄冉内殿安置了软榻,便休息在含清殿。
那两夜凤瑛异常老实,可罄冉却是整夜不曾合眼的,也许是察觉了她的紧张,自那两日后凤瑛便未在含清殿过夜,只偶尔呆的晚了,他会用期盼的眼光看向她,而罄冉每次都只当不明白他的意思,俯身相送。
凤瑛俨然已将她视为己物,标是了他的标签,这样的日子罄冉只觉每分每秒都担惊受怕。她心里知道蔺琦墨的人一定在想方设法的接近她,营救她,但是凤瑛将她看守的如此严密,他们一时半会根本接近不了她。
好在离凤瑛起驾回青国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也变得越来越忙,罄冉倒是得到了几许喘息的时间。
这些时日,最让罄冉担心的便是腹中的孩子。当初她有了身孕的事情并未大肆宣布,只凤藻宫的几人知晓,而那些人则都是蔺琦墨的心腹。
罄冉心里很清楚,若凤瑛知道她有了蔺琦墨的孩子,怕是容下这个孩子的可能性极小。
她是孩子的母亲,她必须好好保护自己的宝贝,若丢了这个孩子,她无法想像以后该如何面对蔺琦墨,他是那么期待孩子的出生。而她也相信,她定然能保护好她的孩子!
罄冉小心翼翼地掩护着这个孩子,好在她没有害喜的现象,再加上现在孩子月数上下,小腹只能脱掉衣服后能看出微隆。现在天气越来越冷,穿的也越来越多,加上罄冉对衣服的刻意挑选,一时隐瞒倒是可以做到的。
可谨慎起见,罄冉已尽量减少了一切可能暴露孩子的行为,比如沐浴。以前罄冉习惯每日睡前泡下热水,现在她已经尽可能地少沐浴。
以前在军营没有条件天天沐浴,有时候甚至十天半月不洗澡罄冉也能忍受,可现在明明有条件,隔上三五日不沐浴罄冉便觉得浑身不对劲。
这日,坚持了七日的罄冉终於无法忍受了,只觉浑身上下都有些发痒。令侍女准备沐浴用水,挥退她们,她脱掉衣物便跳进了浴桶中。
水自四面八方侵袭而来,抒解了这些日身体的紧棚,慢慢放松下来。靠着桶壁,任由思绪漫游,罄冉好好的泡了个澡。直到水温渐渐转凉,她才骤然回过神来,想到现在的处境,一时难言。
将身体慢慢没入水中,任由水淹没了眼耳口鼻,漫过她的头发,这样被水包围着,罄冉竟觉有些安全。她将眼睛闭得紧紧,放松身体,手臂张开,感受头发如海藻一般的浮动,无声的笑了起来。
外面婢女半响不见她出来,不免有些担心,谁都知道陛下有多重视云姑娘,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们可担待不起。几个宫女一商量,正打算一起进屋查看,便见凤瑛大步而来。
她们忙跪下行礼,远远的凤瑛便见她们似是有事在商量,一面焦急,如今见她们面有惶恐,不免蹙眉,声音微冷。
“怎么回事?!”
“回陛下,姑娘…姑娘说是沐浴,不让打搅,进去半天了也不见唤我……”
一个较为大胆的宫女胆战心惊的道,凤瑛听闻面色一变,推门便闯进了殿中。
浴桶安置在内殿,垂着纱幔,凤瑛大步入了内室,一眼便见罄冉沉浮在桶中,鸟发散了一池,身体半漂浮着,那样子没有一点生气。凤瑛面色瞬间惨白,大步便向浴桶飞掠。
罄冉沉在水中,又一时放松,心思不属,根本就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她潜水一阵,但觉胸口气闷了,便“哗”得一下自水中钻了出来。拨开额前的头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胸前不住起伏着,大。喘着粗气,然后便愕然地看到了凤瑛。
他站在几步开外,身体僵直,正面色复杂的盯着她,那神情几乎是有些扭曲的。罄冉一惊,“啊”的大叫一声便双手挡住胸前春光,又将身体沉入了水中,一脸戒备的盯着凤瑛,蹙眉怒喝。
“你要干什么!?”
事出突然,此刻又是这般情景,罄冉那里还有心思和凤瑛周旋,变现出的自是她最激烈的一面,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尖锐。
凤瑛似是被她的惊呼声吓了一跳,僵直的身体缓缓恢复,面色平复了下,温和道:“她们说许久不见你出去,我只是怕你出了什么事。”
罄冉却冷声道:“你出去!”
方才进来看到的那一幕太过惊悚,凤瑛到现在还有些胆战心惊、心有余悸,再加上这些时日罄冉一直很温和,从不曾这样激动失控,凤瑛竟莫名有些害怕,忙点头抬手安抚着罄冉:“你别恼,小心气坏了身子,我出去便是。
他说着果真便转身出了屋子,罄冉望着他快速而去的身影,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凤瑛出了大殿,眼见却一直晃动着方才罄冉出水的那一幕,粉色红润的肌肤,精致的锁骨伴着水色,鸟黑的墨色丝丝缠绕,别样诱人。
再想到方才她怒目盯着他的样子,凤瑛心头又一阵烦躁,禁不住眉宇蹙起,身上已是不经意地散发出一股迫人的寒意,吓得几个婢女头都不敢抬起。
“进去服侍!”
烦闷的甩甩头,丢下一句冰冷的吩咐,凤瑛大步向含清殿而去。
罄冉穿戴齐整时,便有侍女进来禀报,凤瑛已在含清殿等候。几个婢女忙诚惶诚恐的前前后后又给罄冉检查了个遍,似是力求让她以最完美的姿态去服侍他们的王。
婢女恭敬而细致,一如这里的一切,精致、温存、美丽,可这一切却都是强加在她身上的枷锁,罄冉苦笑。
罄冉进入含清殿时,凤瑛正坐在椅子上把握着一只雕刻精巧的玉质麒麟,见罄冉进来也未抬头,只是微微一扬袖子,笑道。
“你这处太素净,我给你带了些小东西把玩,看看喜不喜欢。”
罄冉望去,但见殿中的四张桌子上都排满了各种宝贝,首饰、器物、雕品……各种质地,铃铛满目,一看便都是珍品,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罄冉随意望了眼,步至临近的一桌拿起一枚黑玉棋子,微笑道:“多谢凤大哥,只是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没必要将这些送到这里来吧。”
凤瑛却是一笑,将手中玉麒麟随手一执,起身走向罄冉,手指秀过阵陌纵横的棋盘,笑道:“这一套棋是用温玉制成的,倒是适合冬日把玩。这几日我会比较忙,没时间来看你,给你带些东西,你也不至於太无聊。东西先放在这里,那些喜欢,到时候回去就都带走。我已经让他们在宫里给你收拾了一处清静的宫殿,你一定会喜欢的。”
迎上凤瑛笑意期盼的双眸,罄冉一时竟有些难受。这些日子她对凤瑛极尽讨好,而凤瑛又何尝不是,他对她几乎是无务件纵容的。想到他方才在浴室表现的惊慌失措,罄冉忽而觉得很累,忽而觉得这样的相处对她来说是一把双刃剑,伤了他,她亦无法安然。
面前的罄冉长长的秀发还未干,拢在一起垂在身前,墨发愈发乌黑,将脸衬得更加白皙莹润,想比这些时日来她一直刻意带着的面具,此刻她的神情虽是带着茫然,烦躁,但是却显得更加真实,美色无边。
此刻她穿着一件雪白色的袍裙,衣襟上用银丝绣着大朵的牡丹,衣领微低,露出半截白皙优美的脖颈,看在凤瑛眼中,一下子便让他想起了方才在浴室的那无比妖娆的一幕。
他似是被蛊惑住了,缓缓凑近罄冉,不自禁的伸手想将她一侧的头发拢到耳后,而罄冉却猛然回过神来,退了一步,躲开了他。
凤璞目光闪动了下,空落落伸在半空的手似是动了几动,才缓缓收回。望着垂着头的罄冉,笑道:“冉冉,给我弹首曲子吧。上次听你弹琴还是在战英帝的寿宴上,已经快四个年景了。”
凤瑛的话带着几分恳切,几分怀念,还有一丝祈求。四周很安静,静的罄冉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凤瑛她无法拒绝。
抬起头来,这才看到对面的桌子上放着一把古琴,看样子有些来头。罄冉浅笑一下,点了点头便向那琴走去。
将琴抱起,放在矮桌,随意坐下,拨弄了两下。手感极好,音质流畅,是把难得的好琴。罄冉扬眉看向凤瑛,微微一笑:“想听什么?”
凤瑛却洒然落座,只挑眉道:“你随意吧。!!
罄冉点头,手指触上琴弦,许是太久不曾弹琴,竟有些不知该弹什么。这样的气氛下,有种无声的安宁和和谐,罄冉想许是这些时日,他和她都累了,都不想在带着面具应付彼此了。
微微牵起唇角,罄冉跟着心,手指动了起来。琴音幽幽传出,忧伤而缠绵,断肠的愁与怨,透着的尽是哀痛的苍凉与压抑的哀伤。
凤瑛的神色越来越沉郁,目光复杂盯着罄冉,不曾有任何动作,也不知心有何感。
渐渐的,罄冉的手停了下来,幽幽的乐声绵绵而去,似是料的人的心也跟着隐隐发疼。她抬眸望着凤瑛,一如他一般,一瞬不瞬。
半响,凤瑛起身,一步步走向罄冉,伸手勾住她的下巴抬起,他直逼她
“呆在我身边,便如此让你难受?”
罄冉并不避让,长长的睫毛颤抖一下,轻声道:“凤大哥,感情向来是最不能勉强的,我爱我的夫君,一如你此刻不愿放开我一般,我也无法放弃对他的爱,片刻都不能。”她的神情无比平静,目光无比清澄,凤瑛望着她,目光却越来越翻涌,神情也越来越阴沉,半响才压着声音道:“在朕的面前坦言你有多爱他,将联的感情践踏在地,好,好,云罄冉,你可真好!”
他说罢,神情一拧,钳在罄冉下巴的手骤然用力,狠声道:“你既如此激我,便休怪我对付他。他悖国助我,只因信我能善待麟国百姓,信我能令这片土地清明安宁。冉冉,你说,若是我将麟国的贵族尽数屏杀,将麟国的百姓都变成我青国的奴隶,你那夫君会不会永远遭受世人唾骂,成为遗臭万年的贼子?”
罄冉神情有瞬间的慌乱,然而马上便笑了起来:“陛下,麟国已经不在,哪里还有麟国的百姓?他们都是青国的子民,是陛下的子民,陛下不会这么做的。”
“哦?”
“天下万民,皆我子民,如今陛下一统雯江南北,既然是子,难道还要分亲疏远近不同么?泱泱大国,有容乃大。陛下定然知道,若诛杀贵族,压制百姓,只会令其心怀怨恨,时刻想着反抗,隐患一日日加剧,一旦有一天有人起来反抗,百姓怨声载道,官员疲於应付,后果可想而知。四郎和陛下的协约,是份双赢的协约,不然陛下也不会答应他将其作为对麟的国策,陛下是明君,不会因意气之争,而偏失天下。”罄冉徐徐说着,目光不曾片刻离开凤瑛,与其争锋相对。
凤瑛定睛看着她,半响才道:“冉冉,你是认定朕不能将你怎么样吗?
罄冉却轻轻摇头:“不,凤大哥,冉冉只是想坦言於凤大哥相处。凤大哥,放我走吧,请给冉冉一条生路。”
罄冉目光轻闪,恳切而哀伤的盯着凤瑛。
放我一条生路,放爱一条生路,也放你自己一条生路吧。凤瑛,你可知道,这世上没有三个人的爱情,如此执着,只能将我们都逼向绝路。
凤瑛却冷声一笑,猩红着双眸,冰冷的话语自薄唇溢出。
“在朕身边让你生不如死吗?那么朕告诉你,从朕出生便从不知道何谓放手。便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朕的怀中!”
他说罢,再不看罄冉一眼,甩开扣在她小巴的手,转身便向外大步而去。他的脚步极为匆忙,出了大殿挥手屏退跟随的人,凤瑛匆匆步入一处院落,四周一静,神情即可便痛苦起来。
他只觉心脉紊乱,大口呼吸着,扶住一颗大树,喉间一涌便喷出一口鲜血来。任由那血迹沿着唇角向下蜿蜒,凤瑛抬头望向高旷的天空,嘲讽一笑。
从何时起,她成了他解不开的心结,不知不觉深入骨髓,掭入血液。而现今,她似乎已经成了他的心劫,画地成牢,将他因在其中,在劫难逃,他所能做的只能是拉着她和他一起痛,和他一起沉沦。
凤瑛自认从不是懦弱重情的男人,而他却天生有一股极强的控制欲,天生一股执念,认准的事情便不会回头。而如今,她,已经成为他此生最大的执念!
秋末一场寒雨,将村上落叶尽数扫下,北地即可便有了冬的寒冷。北云山上的衬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呈现一片萧瑟,寒风一吹,越发让人觉得冬天来了。
寒雨一过,阳光虽是钻出了云层,短时间却也没能将寒气带走,空气中还是带着阴冷。太阳虽没能驱走寒意,却是将山脚下环山而过的马儿河照的波光粼粼,如银带缠绕,给荒芜的北云山添了一处风景。
此刻,半山腰上的一处民居小院,一缕炊烟袅袅自屋顶升起,映着骄阳初生,倒是难得的让人望着安宁。此刻不大的院中枪影翻飞,两个人影交织在一起,舞得院中落叶翩飞,村上仅剩的几片枯叶也再无法杜住,扬下了枝头。
“锵!!”一声金石撞击之音响起,接着那身着褐色衣服的青年手中长枪突然脱手,向远处墙角射去,直直插入青石墙缝中。
几乎同时,白衣男子手中寒枪,银闪闪的枪头已经抵在了对面青年的脖颈边。一阵静默过后,喝彩声骤然暴响在小院中。
“公子好功夫!”
“三虎,功夫还欠火候啊,才过了七招!”
众人纷纷吆喝着,更有一名留着小胡子的清瘦男子将手中长枪一横,扬声道:“这下该轮到我了吧!”
众人哄笑,然而尚未等小胡子走到场中,自屋中走出一美妇来,嗔怪的扬声道:“都歇歇吧,切磋一个时辰了。小四,你过来下。”
这美妇正是不久前被战英帝派人掳去的蔺琦茹,而她口中所唤小四自然便是蔺琦墨了。
其实营救蔺琦茹并没花费太多时间,蔺琦墨昼夜赶路待奔至旌国时,恰逢英帝的人带着蔺琦茹经过苍松密谷一带。
那苍松密谷是白靖炎的地界,有白靖炎的帮忙,再有蔺琦墨亲自出马,英帝的人根本没讨不到什么好处,丢了人不说,还丢盔弃甲跑回了战国。
事情进行的出乎意料的顺利,让蔺琦墨甚至极度后悔,当初真真该让陆赢带着人过来。虽然这样的想法,非常对不起姐姐,但是一想到罄冉还怀着身孕,而他却丢下她来了这万里之外,心里便极度不是个滋味。
尤其是这两天,蔺琦墨的心里总是慌慌的。当时虽妥善安置了罄冉,但总是走的太过匆忙,凤瑛又手段高明,蔺琦墨越想便越是不安。
昨日将姐姐安置在这北云山,蔺琦墨今日便打算离开,回麟国去接来罄冉。昨夜他已经跟蔺琦茹说过要走的事,蔺琦茹一听罄冉有了身孕,便只怨怪他不知轻重,直催着他离开,想来现在姐姐唤他,定然也和罄冉有关。
蔺琦墨将手中寒枪一扔,转身大步便进了屋。
厅堂小桌上已然摆好早膳,蔺琦茹正端坐桌前,见他进来示意他坐下。
“快些吃,吃完了也好早点上路。!”
蔺琦墨笑着落座,拿起一个馒头便咬了一口,不忘抬眸看向蔺琦茹,笑道:“姐姐这话说的倒好似小四马上要上断头台一般。!”
蔺琦茹瞪他一眼,面色一沉:“口无遮拦!姐姐知道你急着赶回去,但是这一路上该休息还是要休息,注意点身体。接到罄冉也别急着回来,她身子沉,这里毕竟是小地方,怕是没有好的稳婆。依着我看,你们倒不如一起去旌都,等罄冉生产了再过来姐姐这里也不冲。”
见蔺琦墨一面狼吞虎咽地喝汤,一面不迭点头,蔺琦茹这才面色渐缓,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调小包,推向蔺琦墨。
“这是早年娘亲杜在你脖子上的长命锁,是娘亲当年亲自上大佛山向光远大师求来的,你带给罄冉,将来给孩子挂上。”
蔺琦墨再度点头,只是这次目光已多了几分认真和感念,将吃光的饭碗大力放在桌上。郑重的拿起那红绸收入怀中,蔺琦墨站起身来。
“这里很安全,战国那边但有风吹草动,靖炎一定会察觉到。姐姐放心呆在这里,等冉儿生产,我们一定带着孩子前来投靠姐姐,到时候还请姐姐一定收留我们。!”
“你这死小子,竟说混话!快去吧,天色也不早了。”蔺琦茹填恼说着,推了一把蔺琦墨。
蔺琦墨面有笑意,转身大步轻快便向外走。然而叫迈几步,他唇际的笑容便微微一凝,脚步也顿在了半空。凝神细听,顿时面上最后一点笑意也消失不见了。但见他猛然俯身,侧脸便将右耳贴在了地上,神情渐转凝重,眉头已结在了一起。
蔺琦茹也看出他的不对来,见他起身,忙开口问道:“怎么了?”
“有一队大军正从北面向这边急速冲来,听声音起码有数万人!姐,你这些日一直在北边,可曾听说旌帝向南调兵?”
“没有啊!倒是这北边一直不安宁,上个月左膺王的铁骑还袭扰了磨城,听说杀了不少百姓,潭州府兵的粮仓被洗劫一空。哦,上月末旌帝还令镇西军将防线自西边向北推了些,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向南调兵!”
蔺琦茹的话刚一出口,便立马惊得面色一变,纵使她是女流,但终究是将门之后,即可便察觉出问题所在。
“姐,怕真出了大事了!快去收拾下东西!”蔺琦墨果断说着,面色沉重,大步出了屋子。
其实这旌国北疆至战国北岭一带,终年都受到草原异族的袭扰,自燕奚侬登基之后,旌国内政渐稳,草原却连年内乱。北边倒是着实安静了一段时间,直到前些年草原一部首领塔素罗以铁血手腕两年一统草原六大部族,建立了图吉国,草原铁骑便频频南下骚扰叩关。塔素罗骁勇,再加上草原连年内战,已经耗空了内需,向南掠夺是解决困境的好法子。尤其这一年多来,图吉国力日渐强盛,已隐有南侵之意,光复季到秋季边境便发生大小战争多次。
塔素罗的铁骑虽说厉害,但是旌国和战国也都不是好欺之邦,这些年旌国派大将陈忠镇守边关,塔素罗倒也没占到多大的便宜,双方的战事使劲一直都处在局部拉锯的状态,但会不会爆发大战,何时爆发,那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现在看来,这场战事,倒是让他蔺琦墨碰了个正着!蔺琦墨现在已基本确定,正向这边奔来的大队人马绝对是图吉异族,因为若是本国调兵,都会事先贴出公告,以免惊民。
只是蔺琦墨却不明白,这北云山西北面不远便是旌国的北境第一关卡燕然关,驻守了旌国兵马两万余人,守将更是旌国数的上号的大将王金斗。图吉的铁骑自北面杀过来,没道理会如此悄无声息啊!
可这个问题蔺琦墨已经没有时间多想,他刚冲出屋子,院中留守的六个飞翼军暗卫便冲了过来。显然,他们也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
“公子,快带着夫人离开这里吧!听这样子,大队距此不过一刻钟,得快些撤离这里!!”
蔺琦墨却眉宇紧锁盯向北方,沉默了良久,他才转过头来,吩咐道:“程志,你现在马上通知村里乡亲撤离。!”
“马扬,江明,你二人速速到东面岭上,将烽火燃起来。”
“高源,三虎,你二人负责保护夫人,一定要将夫人安全带到宿州去!
“程岳腾,你跟着我!现在分头行动,这是命令,各自完成,不得怠慢!”蔺琦墨说罢,历目扫向六人。
“是!”六人应声,迅速分散。
蔺琦墨带着程岳腾转身,正见蔺琦茹蹙着眉头探究地盯着他,心知瞒不住她,蔺琦墨几步上前,沉声道:“姐,这北云山是通往南边的要塞,过了此山南面便是一马平!”若让图吉的兵马冲过北云山,那沿着平原南去能直抵中原腹地,沿着官道甚至能一直攻至旌都去。姐,图吉人凶残,若让他们入了关,那可真是血流成河,屍横遍野了。这事儿既然给我碰上了,我便不能置之不理!姐,你快随三虎离开吧,父亲的金甲得留给我!”
他一口气说罢,绕过蔺琦茹便向屋中走。手臂一紧,回头正迎上蔺琦茹蕴着眼泪的双眸。
“姐为你骄傲!去吧,只是你得记住罄冉和孩子还在等着你,你等留着命回来!我蔺家仅百年间已经出了一十九位寡妇,你不能让罄冉成为那第二十位也不能让你的孩子一出生便没有了父亲!”
蔺琦墨眼眶微微一热,重重点头,再不做停留,大步便奔进了屋。
蔺琦茹望着他的背影,终是淌下两行泪来,只喃喃道:“小四,一定要活着,不然姐会恨死自己…………
北云山位於旌国北境,横卧千里,北云山以北数百里乃旌国第一关卡燕然关,山脚又有马儿河天险屏障,穿山而过,便是平原千里,故而这北云山历来都是兵家必争的要地。
只是这些年,一来图吉的骚扰多是挠痒痒般的小打小闹,再来又有燕然关挡在前面,故而这北云山并未按扎驻军。只因距离北云山东北不远便是金州城池,驻守着金州兵马数万。若敌军来攻,便是突过燕然关,金州兵马也有充足的时间赶到北云山布防。
只是这次实在诡异,蔺琦墨怎么也想不通,图吉的兵马到底是怎样无声无息便到了这北云山的!
可此刻容不得他多想,更容不得他不相信!遥望着远处腾起的漫天尘土,感受着脚下大地的震动,蔺琦墨已经一万个确定,来的必是图吉兵马。这样的气势和速度,只有在萃原上驰骋拼杀过的勇士才能达到。
蔺琦墨的目光沉定不动,直直盯着前方,片刻似乎整个山体都震动了起来。身下的小白似乎也被这样的震动惊到,高高的扬了扬蹄子,肖琦墨用力勒紧马缰,感受到它稍稍安危才将缰绳放松。低头抚摸着小白柔顺的鬃毛,他眼中闪过几分不舍,可终究还是一个翻身利落的下了马背。
撩起袍子一扯便撕下了一块白布,他将腿上匕首抽出指头在便锋锐的刀刃上一拉,鲜血便滴了下来。
拍拍小白的马背,蔺琦墨笑道:“兄弟,借你靠靠。”
将白布往马背上一按,蔺琦墨挥手便在上面写下了一行血书,目光久久凝在那一行字上,他的神情竟斗转间变了几变,温柔、挣扎、伤痛、不甘、坚定,眼眸不自禁得收缩着,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剧烈,蔺琦墨终是将白布一收,将它紧紧束在马脖下的铃铛上,牢牢的打了两个结。
最后看了眼,抬手两个扬起便瞬间将小白的马鞍卸下扔向了一边的山谷中。小白似是感受到不对劲,睁着一双眼使劲盯着蔺琦墨看。
“这鞍我给你扔掉了,兄弟,以后好好找个林子过日子,别再让人骑你了。去找清风,将这东西带给她,然后你就自由了。去吧”蔺琦墨说罢,抬手拍了拍小白,挥挥手示意它离开。
可小白非但没走,反侧侧身用头噌了蹭蔺琦墨,一双眼睛越发有神的盯着他。蔺琦墨迎上它炯炯幽深的眼睛,蓦然竟觉它能听懂他的话。只觉它那眼中写满了依恋和不舍,让他看着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