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挺有心眼子,到了相府门外,只说是给姑娘送东西,因他上次来过一回,看门的认识,又是宫里的太监,便放他进去了。
福寿进到书房跨院的时候,外头雨下的正大,他身上的油布雨衣早湿了个透,从天倾落的雨水打在身上生疼生疼的,这会儿却也顾不得了,几步上了台阶就要往里闯。
不说芍药,闻信儿赶过来的赵丰也不能让他进去,急忙喊了一声:“寿公公一大早的,您怎么来了,姑娘可还没起呢,虽说您是公公,这么闯进去也不合礼数,您还是先跟我到前头吃杯茶,别管什么要紧事儿,好歹容姑娘起来才是。”
福寿心里急的不行,他师傅可等着救命呢,自己哪还能吃茶,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再这么睡下去,他师傅的老命可就交代了。
想到此,也管不得许多,高声儿嚷嚷了一句:“程筱筱你只管睡,回头等着给你干爷爷收屍吧!”
他一句话把赵丰给气的险些没背过气去,就说这小子来的不对头,相爷可还在宫里呢,怎他巴巴的来送东西,果然是出事了,这里寻救星来了。
赵丰待要拦已经晚了,那边儿窗户哐当一声推开,从里头探出脑袋来,可不正是晓晓,以前在现代的时候,晓晓最喜欢睡懒觉,后来进了宫,天天早起,倒也习惯了,却昨儿因想事儿走了盹,翻来覆去直到天蒙蒙亮,才睡过去,早上便有些犯懒,加上又落了雨,听着雨声更不想起了,即使睡不着也缩在被窝里躺着,直到听见福寿的声儿传来,才蹭一下坐起来。
怪不得从昨儿晚上自己心里就不踏实呢,果然出事了,都没顾上梳头发,趿拉着鞋套上衣服就把窗户推开了。
一看见她,福寿急忙道:“我的小姑奶奶,您还睡呢,快着进宫救人吧,晚一会儿我师傅的命就没了。”
晓晓一听心里也急上来,推开要给她梳头发的芍药,自己利落的编了个条大辫子就出来了,赵丰哪里肯放她,忙道:“姑娘要出去也等雨小些,这么大的雨,淋坏了奴才可担待不起。”说着瞪了福寿一眼:“寿公公也没个成算,姑娘身子弱,就算为了你师傅,姑娘的命就不顾了?”
福寿搓着手,直为难,晓晓道:“那可是我干爷爷的命,莫说下雨。下刀子我也得去。”说着就要往外走,赵丰见拦不住只得道:“姑娘非要去,待我让人备车,芍药,还不撑伞伺候着。”
芍药已然打了伞出来,晓晓自己接过去,拽着福寿出了相府,上车才顾得问缘由,福寿颇复杂的看着她道:“皇上念书的事儿相爷知道了,把裕亲王关进了宗人府,这会儿要问我师傅的罪呢。”
晓晓听了,心道完了,果然是因这事儿,不禁暗悔自己信了裕亲王,就那么个酒色纨絝之徒,能干什么大事,这倒好,弄巧成拙,把他自己搭进去不要紧,还有这么些人呢,也不知慕容兰舟恼恨成什么样儿了,或许他不会对自己如何,可李尽忠,小白……
想到此,晓晓心里更急,忙催着车把式快着些,等他们急匆匆赶到干清宫的时候,就听见啪啪的板子夹杂着水声传来,听得人心里一阵阵发紧。
福寿的脸都变了,先晓晓一步冲进去,只见干清宫前的空地上,他师傅趴在一条大宽条凳上,两边儿执板子的可不是太监,竟是外头的侍卫,那真是一板子比一板子狠,这是明明白白的要他师傅的命呢。
福寿刚想冲过去,给个侍卫提溜住脖领子,仍到一边儿,福寿见自己靠不上前,忙回头去瞧晓晓。
晓晓也给惊住了,两只眼睁的大大,看着趴在条凳上的李尽忠,堵着嘴,按着头,不能吭声,不能喊疼,也不知是死是活,只见那血混着雨水顺着条凳流了下去,蜿蜿蜒蜒流了一地。
晓晓真是头一回看见如此血腥的场面,一时惊愕在当场,连动都不会动了,福寿见她这样,心里一急,用力推了她一把:“我的姑奶奶,这会儿可不是愣神儿时候,快着救人要紧,再打几板子真要收屍了。”
晓晓回过神来,快步进了寝殿,都没顾上看小白,只奔着慕容兰舟就去了,到了跟前就问:“我干爷爷犯了什么错,相爷要下这么重的手?”
慕容兰舟早瞧见她了,没瞧见她还好,这一瞧见她,压了半天的怒火,在胸腔里鼓动起来,恨不能立时抓住她问个明白,若她做出一幅知错认错的样儿,自己或许还能压下去些,偏她一上来就质问自己,连夫子都不叫了,这就是自己教了三年,搁在心尖子上疼的丫头,为了一个老太监她都能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