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暖阁内,康熙一个人在屋里,伺侯的人皆被赶了出来,天瑞进来的时候,就见一室的冷清,康熙一个人静静坐在炕上,面前摆着炕桌,桌上放着棋盘,他自己一手执白一手执黑,也不知道在琢磨。
「给皇阿玛请安。」天瑞行了礼,坐到康熙对面,看他棋盘上已经放了好些黑子白子,不过,却还看不出输赢来。
康熙丢下手中的黑白玉棋子,朝天瑞看了一眼,笑了笑道:「丫头啊,还在生皇阿玛的气啊,你这孩子,气性还真是大,咱们父女两个有事情不能讲,偏一气之下不理会皇阿玛了,得,朕肚量大些,给你陪个不是行不?」
难得的,康熙竟然先主动道了歉,天瑞如果再紧抓着事情不放,就显的有些小家子气了,虽然心里还是窝着火的,天瑞面上还要表现的欣喜异常。
「是女儿的不是,哪里敢让皇阿玛陪不是。」天瑞笑笑,站起来朝康熙蹲了蹲:「女儿这里先给皇阿玛陪不是了。」
她心说反正她是快要出嫁的人了,与其和康熙闹别扭,到最后影响父女感情,还不如顺势找个台阶下,也好让康熙放心一点,等她出宫以后,要做事情做不来。
「好,好」康熙高兴的大笑,一指对面的位子道:「坐吧」
等天瑞再度坐好之后,康熙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摸出一叠纸来,放到天瑞面前,指着那纸道:「你看看,这都是给你的,要是不喜欢的话,皇阿玛再给你换。」
天瑞愣了一下,拿过那叠纸来一张张翻看了起来,却原来,这些都是些银票还有庄子的地契。
「皇阿玛,这?」天瑞有些不明白了,她的嫁妆不是内务府在打理吗,怎么康熙竟然亲自上阵了。
康熙拿手指在唇上嘘了一声,小声道:「你的嫁妆皇阿玛都过目了,不过,那些东西外表瞧着光鲜,却是不顶吃用的,难道你饿了还能吃首饰布料子不成,还有啊,公主府建的虽好,可住久了也会闷到,朕知道你喜欢温泉,就在小汤山上给你建了一座温泉庄子,地契也交到你手里了。」
叹了口气,康熙再度温声道:「朕养了你二十来年,平常总跟在朕的身边,你受了委屈,朕也能给你出气,可出嫁就不一样了,虽然你是公主,金枝玉叶的,也没人敢怎么着你,可嫁了人,就不如女孩子那么随意了,你要是和小石头生气吵架了,朕便是当皇帝的,也不能总向着你不是。」
听康熙这么一说,天瑞心又软了下来,不管怎么说,康熙对她是有利用,也常常给她出难题,可到底对她还是很爱护的,当年她一出生仁孝皇后就没了,要不是康熙护着,她能长大?她就是再有本事,一个婴儿能做?
当初,康熙就为了怕她和保成被人陷害,把他们俩亲自接到干清宫住着,三藩之乱啊,那么忙的情况下,康熙还每天要抽出好多时间来照料看护他们,这对一个皇帝来说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
天瑞心里叹了口气,她也不能拿寻常父女之情来要求康熙了,那也完全是不现实的。
别说当皇帝的了,就是那平常的权贵大臣之家,做女儿的大多数还不是被当做联姻的筹码吗,至少,康熙在给她指婚之前还是考虑到了她的心情,也找了一个她最有好感的人来让她下嫁,这些怕也够了吧。
她这里胡思乱想,康熙却还在继续感叹:「朕知道你性子倔,喜欢得理不饶人,朕是你皇阿玛,你是朕的女儿,无论怎么着,朕也不会和你生份的,可小石头就不一样了,那到底还是你丈夫,以后啊,你能忍让的,也且忍让着一些,日子也能好过些。」
「是,女儿明白,能忍让的,女儿都忍让着些。」天瑞低头,小声说道。
康熙这时候却也皱起眉头来,一捏桌子:「忍让是不假,可也不能太窝囊了,你到底还是大清的公主,该摆的谱也得摆出来,省的让人看轻了,小石头要是做错了,你怎么着都无妨,自有朕给你做主。」
这话说的倒也大气,是嫁女儿的父亲该有的反应,天瑞偷笑一下,点头应了下来。
康熙见天瑞脸上表情缓和了好多,心里也痛快了一些,这几天天瑞不理会他,还真让他尝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啊。
笑了笑,康熙一指天瑞手上拿的另一张纸道:「你自小喜欢梅花,朕在西山脚下还给你准备了一座庄子,里边专种了各色的梅花,朕也命人找了最有经验的花匠看顾着,等冬天一到,你就能去赏雪观梅,倒也是一件乐事。」
康熙絮絮叨叨的叮嘱天瑞,说来说去,又道:「那银票你也收好,就你那俸禄还有陪嫁庄子上的出产,也是不够你花用的,这些钱也能补贴一二……」
「女儿晓得了」天瑞翻完之后,把银票和地契分别装好,这才抬头看向康熙,眼里泪光闪现:「女儿出嫁之后,皇阿玛也要多加保重,那些折子的,您批不完,就让保成几个担着些,还有,您虽然面上不显老,可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往后别总熬夜了,对身子骨不好,别总让女儿挂念。」
天瑞这么一讲,老康又想起天瑞的种种好处来,天冷了记得嘱咐他添衣,热的时候记得让他消暑,时不时的瞧着他多休息,熬夜的时候还总不忘给他做宵夜。
一想到此处,再看看天瑞,老康就觉得吧,天瑞出嫁走后,怕难找到这么一个对他关心又如此知冷知热的人了,忍不住竟是老泪纵横,哭的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