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边说着字画时,五太太那里正问珊娘,「家里怎么许你们搬出来的?」
五老爷他们是前天才刚到京城的,所以还没听人说起过如今满京城流传的「袁大搬家记」,只当袁长卿他们是以和平的方式搬出来的。
珊娘扭头看看袁长卿。她原就是活泼俏皮的性情,见五老爷五太太都还不知究竟的模样,便故意苦着脸,学着大公主的手法,把那天发生的事挑挑捡捡地跟五太太说了一遍。
珊娘这里话音刚落,五老爷那里已暴跳如雷,反手一把揪住袁长卿的衣领,喝道:「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偏如今你竟没能护住珊儿……」
珊娘再想不到,她一句玩笑话,竟叫五老爷炸开了。她忙扑过去把五老爷拉开,又将袁长卿护在身后。她看着五老爷张开嘴,才刚要解释,忽地又听得旁边传来一声椅子倒地的巨响。扭头看去,却原来是侯瑞慢了一拍也跳将起来,且还暴躁地一脚踢翻了椅子,一边还嚷嚷着,「敢欺负我妹妹妹夫,我去揍死他们!」一边撸着衣袖就要往外走。
「站住!」珊娘赶紧喝了一声,这才把小俩口那一肚子的算计跟家里人说了一遍,又惭愧道:「我原是逗着你们玩的。」说着,歉意地回头看看袁长卿。
袁长卿冲她安抚一笑,将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抬头对五老爷道:「就是珊儿不说,我也要告诉一声岳父岳母的,省得到时候你们在别人那里听到,倒真以为是我们吃了亏。」
「哼!」五老爷愤愤地一拍桌子,「听你这口气,你还当你们是占了便宜怎的?!你是那袁家的长房长孙,那又是你们袁家的老宅,原就该是长房的东西,要搬也该是他们搬才是!如今你俩被人挤到这都转不开身的小宅子里来,叫他们占了大宅子,竟还当你俩讨了什么大便宜不成?!」
珊娘忍不住抬起头,和袁长卿对了个眼。那边的大宅是袁家的老宅不错,袁长卿是长房长孙也不错,可如今袭了爵的是袁四老爷,那大宅该归袁长卿还是该归袁四老爷,这原就是两可之事……
可,谁叫不讲理的五老爷护短成性呢……
五老爷和侯瑞这父子二人,一人一声儿地愤愤骂着袁家老太太和袁礼,倒好像真是袁长卿他们吃了多大的亏没能找补回来一样。这会儿侯瑞再怎么喊打喊杀,五老爷也不拦着了,甚至还怂恿着他,「对,就该这么护着你妹妹!」
珊娘:「……」
她只得过去拖住那被五老爷鼓舞着,真想往袁家去闯门的侯瑞,回头对五老爷喊了声:「老爷!」又道,「长生他四月份可就要下场科举了,若不是为了这个,我们也不会想着法子搬出来。您这时候这么一闹,不是叫长生难做吗?」
五老爷才刚一时激动,就给忘了这个茬了,此时只得忍耐下来,到底意难平地冷哼道:「我临来京城时,收到京里一个老友的托请,说是那袁礼想要求我的一幅字画。我原想着,看在亲戚的份上给也就给了,如今,哼,屁!」
袁长卿的眼里蓦地闪过一道精光。他对五老爷笑道:「这事儿我也听说了。我四叔如今正在求着兵部的一个职位,那新上任的吏部尚书据说极爱您的字画,偏您的字画市面上极少见,想来我四叔这是要投其所好。」
五老爷听了,忽地一眯那细长的柳叶眼儿,捏着下巴道:「哦?是要讨好上司的?」
珊娘心头一动,抬头看向袁长卿。
便只见袁长卿似随口问着话一般,问着五老爷:「老爷是想……」
五老爷眯着眼想了一会儿,抬头笑道:「别人都只当我擅画,其实我更擅长制假画。我想着,我若给他一幅假画,到时候再找人戳穿他送给他上司的是幅假画……你觉得如何?」他抬头问着袁长卿。
袁长卿想了想,道:「便是戳穿了,也不过是他眼力不济。」
五老爷又想了想,到底没想到一个能解气的法子,便暴躁了,又是一拍桌子,冲袁长卿吼道:「你不是一向鬼主意挺多的吗?就不能替我想个解气的法子?!」
珊娘顿时一阵豁然。她抬头看向袁长卿。便只见袁长卿那修长的睫羽忽地一闪,飞快地掩去眸中的笑意,装模作样地扶着珊娘的肩垂眸想了想,对五老爷道:「我倒想到一个主意,就是有点儿……」
「什么?快说!」五老爷忙催促道。
「可,这个法子……」袁长卿故意推脱着,惹得五老爷又拍了一下桌子,他这才道:「老爷给珊儿的陪嫁里有好几幅新作的画作,想来从来没人见过。不如我们就拿了其中一幅过去,我找人想法子把那画卖给四叔,然后再想法子叫人置疑那幅画的真假。如今老爷在京里,若要辨别疏仪先生画作的真伪,还有谁比疏仪先生自己更有说服力?到时候老爷只要问着四叔,您给珊儿的嫁妆怎么会到得他的手里,想来这黑锅他不背也不成了……」
「好!」袁长卿的话还没说完,五老爷就先拍着桌子叫起好来。
袁长卿那里却一脸为难地道:「就是这主意有点不够……磊落。」
顿时,珊娘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五老爷则挥着手道:「这有什么,难道只许他们算计人?!」又催着珊娘,「快快快,去把我给你的画拿一幅来。」顿了顿,又一挥手,指着那幅中堂道:「别拿了,就它了。反正画得也不怎么样,以后不要也就不要了。」
送走了五老爷,珊娘回过头来,冲着袁长卿盈盈一笑,招着手道:「我有话问你。」
袁长卿知道,珊娘这是要跟他算总帐了,便摸摸鼻子,把人全都遣了下去,他独自跟着珊娘进了屋。
才刚一进屋,珊娘就一回身,掂着脚尖去拧他的耳朵,笑駡道:「好你个袁大,都算计到我爹头上来了!」
袁长卿乖顺地弯下腰,将耳朵凑过去任由珊娘拧着,一边冲她讨好笑道:「你爹心里积着气,不让他撒出来,最后倒霉的还是我。」又抓住她拧在他耳朵上的手,贴着她的掌心道:「你也知道我原就是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亏得你没事。只要一想到老太太打的那些龌龊主意,我就恨得不行。」
珊娘丢他一对白眼,「可你也没必要暗地里这么算计老爷啊!跟他明说,难道他还会不帮你?」
袁长卿却微笑道:「只你一个知道我的坏就好,别人就没必要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