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是谁呢,原来你是四喜啊!」珊娘作恍然大悟状,看着那位问话的堂姐笑道:「这黑灯瞎火的,她不说我竟都没能认得出来。这是我之前住在西园时,老太太赐的姐姐。后来我回家养病去了,家里用不了那许多的人,就把她们还给老太太了。」
又看着四喜道:「你不是跟着老太太的吗?怎么隔了这么久忽然又想起找我来了?还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可是你闯了什么祸,想要叫我替你求个情?便是你真闯了什么祸,老太太最是慈爱不过,我倒是可以试着帮你开这个口。可这大节下的,你这般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还当我怎么欺负你了呢,叫我怎么替你开口啊?」
四喜「梆梆」磕着头道:「我再不敢求姑娘别的,只求姑娘受我几个头,我来世再报姑娘的恩情吧。」说着,她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着右边的竹林跑了过去。
那婆子跺脚道:「不好,她要寻短!」说着便向着珊娘屈膝行礼道:「姑娘您看……」
珊娘的柳叶眼儿一眯,也装作焦急状,推着那婆子道:「你还不快去追,我腿不好!」
婆子一愕,似乎是才刚想起珊娘的这一状况的样子。愣了愣,又回身招呼着人道:「多来几个人,我怕她发疯,我一个人拦不住。」
七娘忽然过来,借着扶住珊娘手臂的机会,掐了她一下。
二人对了个眼儿。
珊娘低声笑道:「要不,我们去凑个热闹?」
七娘白着她道:「还看不出来?就是冲着你来的!你还去凑什么热闹!」
「正因为是冲着我来的,我不去,这热闹可不就不热闹了?」珊娘又道,「再说,你就不好奇?」
七娘也确实是好奇,便扶着她大声道:「你别着急,你腿上伤还没好呢,那傻丫头自己想不开,你着急也没用。」又压低声音道:「谁啊?手法如此拙劣。」
珊娘和七娘这边一边猜着一边往前去,早有一帮好事的女眷和丫鬟婆子们陆续跑到她们的前面去了。
追进竹林,往那没人的僻静处拐了一个弯,若是珊娘没记错,前面应该是竹林中的听雨亭了。她才刚看到听雨亭的一角翘檐,就听到前面隐隐传来四喜的惊呼声,以及追着她过去的那些人一声接一声的大呼小叫。
可见珊娘和七娘一样,都是个好热闹的,听到那声气儿,二人也顾不得装模作样了,忙急急赶了过去。
到得那片林中空地时,只见前方的小径已经被人堵了个严实。见她们过来,那些丫鬟婆子以及女眷们,一个个全都闭了嘴巴退到小径的两侧,偏一双双看向珊娘的眼,亮得堪比天上那轮中秋的明月。
在众人那似乎自带音效的「唰唰」注视下,珊娘挤过人群。
於是,众人的脑袋又全都刷地一下,一致扭头看向听雨亭。
便只见听雨亭前的小径上,一个高瘦的黑色剪影站在亭子的阴影里,身旁还缩着个苗条细长的身影。
在这二人的前方,四喜仿佛是直直撞到了那两个人一样,正仰面朝天地跌坐在地上。
「十三姑娘来了。」
不知道是谁多事嚷了一嗓子。
四喜反应过来,赶紧翻身跪倒,在那里冲着被她撞到了那两个黑影一阵磕头,却是自始至终没开口称呼被她撞到的那二人。
便是四喜没有叫,珊娘仍是一眼就认出了袁长卿那独特的身影。虽然她一时没能认出那个缩在他身后的女子是谁。
於是她终於明白这一场戏的目的了——原来是要引着人来「捉奸」的。
她看向袁长卿,心里不禁一阵疑惑,似乎不管在哪里,她总是能一眼就认出他来——稍一顿,她就明白了。别人站着时多少总带着点松松垮垮的味道,只他永远像棵青松似的,不松懈地挺直着肩背……
此时,原本站着围观的一个婶娘忽然回过神来,忙过去推着珊娘转身,又吩咐七娘道:「你十三妹妹腿上伤还没好呢,你且先扶她回去休息,这里……」
「十三儿。」
忽然,她们的身后,传来袁长卿的叫声。
这声「十三儿」,蓦地叫珊娘的后脊骨上滑过一道战栗。有那么一刻,她眼前一花,差点以为他们仍在山上了。她甚至以为,她一扭头,就能看到袁长卿眼前有片叶子如黑色的羽毛般,从头顶上边飘落下来……
「十三儿。」
袁长卿又叫了一声。
若说刚才那一声如那天晚上他找到她时那样有些激动而慌乱,那么这一声儿可就比刚才那一声儿沉稳多了。
珊娘的眼一闪,冲着那个婶娘微微一笑,推开她的手,回头看着袁长卿笑道:「原来袁大表哥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