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诗作对弹琴这一招,是韩夫人拿来对付通判夫人的,胡娇与通判夫人在此项上倒是半斤八两,谁也不必害怕谁。因此通判夫人倒没有拿此项来为难胡娇。
她家是商人,胡娇家也是商人,论出身二人也是差不离,倒也没什么好鄙视的。
倒是唯独论起家里的女人,通判大人家里女人不少,许府后院唯胡娇一人。通判夫人在宴席之上便要提一提妒妇,她读书不多,只不过会拐弯抹脚影射,全是市井里那些妒妇如何如何,最后被夫家休离的,总归结局不好。末了还要问一问胡娇:「许夫人觉得如何?」
可惜胡娇脸皮厚,她向来觉得妒忌是项美德,特别是自在她家夫君许清嘉的一再纵容之下,近年她的妒气是愈盛了,听到一点许同知的桃花,回来便要跟他磨半天,总归时时拧紧了发条,不让同知大人失足一次。因此她自觉自己在这方面做的十分到位,此刻更是理直气壮,「我家夫君一直说,妇人若是不妒忌,那定然是心中没有夫君的。还觉得我心中十分重视他,这才容不得他身边有妇人。难道不是这样吗?」
高娘子在下面抹着帕子低头偷笑。
许夫人秀恩爱向来秀的这么理直气壮,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此话讲出来,在座的妇人们全部都要妒忌起她来吗?
段夫人当场笑了出来,「夫人这话说的,甚合我意!」又惘然而叹:「可惜我家那个没良心的,都没个定性。」不过自去年至今,似乎已有好转,她家已经许久没因为段功曹在外面的桃花而上演全武行了。若说段功曹幡然悔悟,段夫人倒也不信。
楼夫人家里虽也有妾室,但楼玉堂在妾室身上淡淡的,多是宿在正室房里。楼夫人与胡娇因为儿子在一起上学的缘故,时间久了相处的也越发融洽了,因此便笑道:「夫人这话,简直是在伤咱们的心。我倒是不妒忌妾室,我妒忌夫人好命,碰上了同知大人倒是个专一的男子!」又叹息世上男子多薄幸。
唯刘夫人生了五朵金花,膝下养的儿子还是妾室生的,自觉在家里没有尽到延续香火的重任,多年来对刘远道纳妾很是认真重视,当作嫡妻份内工作来做,此刻便忍不住在说两句:「同知夫人还年轻,待过得几年,还是要给同知大人选个妾的。只不过选妾,还是选那些稳重清白的良家女子,总比进来个狐媚子的强。」对於妾室人选,刘夫人经验丰富,便自觉传授胡娇一番。
胡娇侧耳听着,缓缓一口口啜着杯中酒,似笑非笑就那么瞧着刘夫人,倒觉得她将纳妾这项工作深入研究 ,倒也算是个人材。
刘夫人还当她在认真听取过来人的意见,便说的愈发起兴了。唯楼夫人在旁捅了她几下,也不见她停口,便索性不再制止。
直讲了好一会子,楼夫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招手让丫环斟了杯茶来,递了给她:「瞧你一口气说这么多,恨不得把多年的经验都传授给同知夫人,快喝口茶歇一歇罢。」
刘夫人喝茶的空档,胡娇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坐了这许久,夫人招待咱们来赏春,是不是应该带着咱们在园子里逛一逛?」
通判夫人含笑应了,心道今日说的同知夫人哑口无言,心中大曰,便带着她们往园子里去了,一路指着园中景色观赏,倒也说说笑笑。
到得一处拱桥边,那拱桥下引来的是活水,活水里养着许多锦鲤,桥头各竖着俩灯柱,上面雕着花纹,却是实心的,十分的沉重,胡娇便笑道:「姐姐们不知道,我生来是个粗人,嫁了我家夫君是个书生,这才学着贤惠了起来,不过如今仍学的不像。」
她说着一手便将那近上百斤的石灯柱给举了起来,掂了掂又放了下去,吐一吐舌头:「我家夫君老说我性子顽皮,而且力气大,寻常三五个男人可能也不是我的对手。外面的美人千娇百媚,可唯独一样不好,力气太小,我又喜欢跟要练武,我家夫君闲了就陪我玩,如今他忙的什么似的,也没空陪我了。说实话,我也觉得纳个妾在家里放着赏心悦目,又可称姐道妹,跟通判夫人似的,待下面的妾室丫头们多好啊,也不寂寞。陪我玩倒也没什么,可惜就怕万一被我不小心玩一玩,就玩的缺胳膊断腿了,当真不好玩的很。我家夫君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众人还不知道她这性子,见她举起了这么重的东西,顿时都呆看着她,通关夫人都傻了眼,刘远道夫人也傻了。
胡娇心道:我还没告诉你们老娘十几岁就能掌刀杀猪,缺胳膊断腿都是小事,万一闹出人命来,那就当真不好了。不过怕吓着这些妇人们,就将这话咽到肚里去了。
高夫人笑盈盈看着她,什么话也不说,心道你们知道什么呀,许夫人在南华县可是名人,都不知道出去打听打听,只在这里拿话来压她,真是蠢妇!
她一向觉得,许夫人是个神奇的妇人,平日瞧着也是温婉贤惠的,与寻常内宅妇人没什么不一样,可真深交下去,就觉出不同来了。可惜她不想跟这些妇人说,总觉得让他们发现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