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2 / 2)

试问天底下能有多少个这样子的?

元槿将自己能够想到的各类信息快速的思量了下,依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看着她这茫然又努力思考的模样,蔺君泓定了定神后,反倒是笑了。

「真的没什么事情。」他的眼神渐渐恢复了正常,带出了暖意,「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不足以挂在心上。」

元槿看他说的认真,虽明知他这话不过是几句安慰而已,依然点了点头。

她想,若是到了个合适的时候,他会告诉她的。

虽说没再细问这件事情了,不过接下来几日时,蔺君泓的行为有些出乎元槿的预料。

蔺时谦还在病中,按照前些日子看来,蔺君泓无事的时候,便会去探望下蔺时谦。有时候会坐一会儿,有时候则是会细细问过他的病情。每日里总会过去好几趟。偶尔遇到蔺时谦醒了,甚至两人还会多说会儿话。

可是自打去过蔺君澜那边后,蔺君泓反倒不太去看蔺时谦了。

元槿仔细思量了下才发现,不仅仅是「不太去」而已,其实,是压根没再去过。

这倒是有些奇怪。毕竟蔺时谦和蔺君泓多年来感情一直不错。如今蔺时谦卧病在床,蔺君泓没道理会不挂念。

更何况,蔺君泓虽贵为帝王,实则是个极其重情义的。蔺时谦待他尽心尽力,他更没道理会不担忧。

元槿曾经试图去和蔺君泓就此事沟通一下。

奇怪的是,蔺君泓竟然避而不谈。

元槿便每日里独自过去探望蔺时谦。

偏偏每次她回到寝殿的时候,蔺君泓还会问她蔺时谦的状况。而元槿提议让他过去,他又会再次拒绝。

这真是……

次数多了以后,元槿都已习惯了。

左右蔺君泓会好药不断的接连送去,而且,太医依了他的吩咐,十分尽责的在给蔺时谦看诊。即便蔺君泓人没到,那份心意也已经足够。

元槿去归去。可是每次过去都要面对着单嬷嬷和灵犀那紧盯的眼神,她还是很有些郁闷的。

对於单嬷嬷时常出现在那里,元槿早已见怪不怪了。

若说身为嫂子镇日里在小叔子的病房内出现十分不妥当的话,可如今徐太后并未经常过来,而是她身边伺候的单嬷嬷。

不过是个身边伺候的人而已,说起来,也是主子为了避嫌未曾出现,所以遣了她过来表达下关切之心,没甚要紧的。

故而元槿虽觉得她和灵犀那提防的眼神有些让人不舒服,却并未多说什么。

她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这两个人看她的目光让她不舒服,那让她们没机会这样做就是。

因此元槿再去探望的话,都会寻个简单的借口将单嬷嬷和灵犀打发到屋子外头去。眼不见为净。

这天元槿事务繁忙,有宫里的事情要安排,又有新鲜的果子菜蔬送了来,需要她安排下去,哪一些是留在宫里的,哪一些是要赐到重臣或者是世家的。

忙碌了好半晌,元槿方才回到殿内休息。回去后方才知晓,恰好这一日,蔺君泓不知怎么想通了,去探望了蔺时谦。而且,还忽然对单嬷嬷发了难。

当时的情形倒也没有什么异常。

认真说来,单嬷嬷伺候蔺时谦,算得上是尽心尽力了。

因着真正的诊治开始的太晚,蔺时谦虽然身体底子好,但由於连日的热度不退,所以身子发虚。现在好了一些后,虽然时而能够醒上一会儿,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在沉睡着的。而且,还时常会冒出虚汗。

单嬷嬷就和灵犀一起,每日里给蔺时谦翻身,抆身。不仅如此,抆身的水温,翻身时候控制的力度,单嬷嬷都拿捏的很好,一丝不苟到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可即便如此,蔺君泓依然对单嬷嬷动了怒。还当场摔了一个茶盏。

那边伺候的人怕事情闹得没法收拾,就兵分两路,一边去寻了徐太后,一边去寻了元槿。

徐太后那边,因为时间正好是在午后,徐太后已经歇下了,所以没有请到人。故而只元槿急急收拾了下后往这边赶来。

还没进院子,元槿就发觉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

宫人的脚步声比起平日来都要轻柔了许多。脸上带着惶恐之色,连惯常带着的笑容都收敛起来,不复存在。

空气里好似凝着一股子压抑,让人透不过气来。

元槿疾步朝前行着,唤了这里伺候的一个小宫女来,细问究竟。

那小宫女年岁不太大,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长得眉目清秀,瞧着便是个乖巧细致的。

她看了看四周,见周围没有旁人,方才胆子大了点,与元槿说道:「禀皇后娘娘,婢子也不清楚。不过,虽然杯子是朝着单嬷嬷摔的,不过好似陛下不是对单嬷嬷生气,而是、而是……」

她又再次环顾了下四周,被元槿身边的孟嬷嬷瞥了一眼后,浑身一凛,低声急急说道:「好似是和定北王爷吵了起来。」

元槿听闻后,蓦地一怔,没料到事实竟是这样。

想必是不愿陛下和定北王爷争执的事情传到外头,故而有了「单嬷嬷被训」的说法。

怪道不过是个嬷嬷而已,竟然也特意去到了她的寝殿去叫她。

元槿心下会意,加快了步子,匆匆前行。

屋子里面,弥漫着浓浓的苦涩药味儿。

与那浓厚的药味儿相呼应的,便是这里紧绷到了极致一触即发的气氛。

地上的碎瓷已然不见,想必是早已收拾妥当。而屋里伺候的人,则是跪了一地。

蔺君泓坐在屋中的椅子上,淡笑着垂眸。

蔺时谦倚靠在床边,脸色苍白。

元槿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便见单嬷嬷跪在最前头,姿态恭敬且谦卑。

她故作不知的侧首过去细问蔺君泓:「听闻单嬷嬷做错了事情惹了你发怒。这是怎么回事?」

说着,元槿说话的时候,特意用力扯了扯蔺君泓。

蔺君泓再怎么和旁人置气,对着元槿,却是发不出火来。

他面上紧绷的神色略有松缓。

他没有回答元槿的问题,抬手将元槿鬓边垂下的散发捋起,笑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听闻你对着单嬷嬷发了脾气。」元槿说道:「我过来看看。」

她说这话的时候,跪在最前头的那一个身影显然是有所触动,身子颤了颤。不过,随着元槿的坐下,那个躬着脊背的身影也渐渐的没了动作,只维持着那恭敬的姿态。

元槿问了蔺时谦如今的身子状况,知道他已经恢复了不少,又见他神色如常,好似蔺君泓与他的争吵并未造成什么影响,这才放下了心。

寒暄了几句后,元槿就拉着蔺君泓出了屋子。

蔺君泓初时不肯离去。被元槿眼神示意了下,就也不甘不愿的跟了出来。

一到外头,待到没了什么人的地方,元槿方才问起蔺君泓刚才发生的事情。

提到蔺时谦后,蔺君泓的脸色显然有些不甚自在。

元槿刻意没有去提这一茬,只笑眯眯的看着蔺君泓,静等他的答案。

蔺君泓滞了半晌后,手指轻勾着元槿的指尖,轻声开了口:「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听了王爷的一句话后,不知怎么就发了火。」

元槿下意识的就想接着问一句是什么话。

但看蔺君泓脸色不佳,她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笑道:「不过是句话罢了,何至於大动干戈?下次若是有火气,我自是让人捧了十套百套的让你砸个够。只一点。皇叔如今病着,好不容易见好了,正是需要养着的时候。你可别继续这样下去了。」

说着,她下意识的朝蔺君泓望了过去,显然在静等着一个答案。

蔺君泓眉心微蹙,摇头说道:「槿儿,你不知道,我……」

他欲言又止。元槿等了半晌后,见他什么都没说出来,就笑着转而说起了旁的。

只不过,蔺君泓一离开,元槿脸上的笑意就渐渐沉静了下来。

她仔细想了一会儿,就遣了人去蔺时谦那里,细问事情的真正缘故。

而且元槿特意提醒了前去的孟嬷嬷。旁人的话可以暂时不理会。单嬷嬷那里是要必须问清楚的。

孟嬷嬷将她的话认真记在了心里头,这便悄悄的往蔺时谦那边去了。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后,孟嬷嬷方才折转回来。

她神色淡然脚步轻快,元槿瞧着没甚大事,便暗自放心了大半,知道并不是太大的事情。

待到孟嬷嬷进屋后,元槿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屋中只留了孟嬷嬷和她。等孟嬷嬷将屋门关合上,元槿方才问道:「怎么回事?那句话你可打听清楚了?」

「打听清楚了。」孟嬷嬷轻声说着,眼中是她自己也无法理解的茫然和无措,「可是,娘娘听了后,莫要奇怪才好。」

「为何这样说?」

「因为那些话本就不过是一两句玩笑话了。」孟嬷嬷说道:「当时定北王说了句,这茶的味道有些怪,莫不是病得久了连味觉都有些失灵了。然后陛下就说,味觉失灵不可怕,可怕的是所有感官都失灵,什么也不肯去想起、什么也不肯去认了。而后定北王笑着说,若是想不起,那或许不是不肯认了,而是压根不知道吧。谁知皇上就发怒了。」

元槿将定北王的话从头到尾的捋了几遍,当真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定北王无事的时候就会随口开几句玩笑,原先蔺君泓也没在意过,怎的这一次就这样生气?

可是再细问孟嬷嬷,孟嬷嬷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之前我去寻了单嬷嬷,单嬷嬷什么都不肯讲。好在当时屋子里不只有她,还有灵犀在,所以我就去问了灵犀几句。灵犀只道自己没听见。我又去寻了当时端茶的小宫女,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元槿怔了一怔后,微微颔首。

单嬷嬷是徐太后的人,如今即便看到了元槿身边的孟嬷嬷,毕竟是没有多少情分在的,所以不肯说。

灵犀的性子谨慎,即便听到了什么想必也是不愿说的。

元槿将那些话翻来覆去的想了好些遍。

她了解蔺君泓。

那少年并非是喜怒无常的性子。除非遇到了搅乱他心神的事情,不然,他不会出现那般失常的状况。

可惜的是,无论元槿怎么努力,最后都寻不出那些话的错处来。无奈之下,她决定求助於旁人。

眼瞅着这日贺重凌独自进宫面圣,元槿就遣了秋实暗中留意着贺重凌的行踪。待到他独自出来后,她就半途截了他,细问几句话。

毕竟当初蔺君泓是见了蔺君澜后才开始有些不对劲的。而当初劝了蔺君泓去见蔺君澜的,正是贺重凌。所以,元槿觉得,或许问过了贺重凌后就能明白事情的原委。

贺重凌看到元槿等他,十分意外。

两人还没靠近,贺重凌的唇角已经不可抑制的轻扬了起来,而后脚步加快,急急的行到了元槿的跟前。

「娘娘可是有事寻我?」贺重凌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愉悦,「你尽管说,我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元槿这便问起了蔺君泓去见蔺君澜之事,「……不知长公主因了什么缘故而要见陛下?」

听了她的问话后,贺重凌有些意外。

因为元槿和蔺君泓素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蔺君泓甚少有事情瞒着元槿。

显然这一次,元槿丝毫不知情不说,根本是毫无头绪。

难道说蔺君澜所说之事,关系甚大,连元槿都最好不要知晓?

想到蔺君泓从蔺君澜那里出来后的神色变化,贺重凌心下一沉,拧眉细思,沉吟道:「陛下没有告诉你?」

他的意思是确认一下蔺君泓是否对她说起过,也好评测下蔺君澜当时所说的那件事情的重要性。

元槿领会错了他的意思,辩解道:「我并不是想探听其中的细节。不过是想有个大概的思路罢了。他最近的状态不太好,我有心想帮忙,又无从着手。」

她是真的没打算从贺重凌这里知晓细节。

蔺君泓和蔺君澜的对话,蔺君泓连她都没有说,想必也不一定会告诉贺重凌。

看着她之前并未明白他的意思,贺重凌心里涌起百般滋味,默了默,最终叹道:「其实娘娘什么也不用做。您只要一直在他身边,想必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听了他这话,元槿心中也是无奈。

看来贺重凌知道的不比她多。

元槿谢过了贺重凌后,并未多逗留,转身回了寝宫之中。

她边走边思量着蔺君泓近日来的改变。

说起来,蔺君泓待她倒是一如既往,没甚区别。

最大的变化,还是在於他对定北王的态度改变。

元槿不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大的转变,正兀自沉吟着,突然寝殿里来了人。

据小宫女说,来人正是徐太后身边的单嬷嬷。说是要亲自见元槿一面,帮忙带句话。

单嬷嬷是徐太后身边的老人,在宫人里身份很高,等闲事情不会由她出面来做。传话这样的事情更是难得。

元槿心下好奇,疑惑着为何这个时候单嬷嬷会来了她这里,就让人赶快请了单嬷嬷去暖阁去喝茶。

而她则理了理衣裳后也往那边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