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些时候,元槿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就和友人们一同也往御花园行去。
一进院子,便见牡丹开得正艳。奼紫嫣红随风轻摆,与院中说笑的女子们相映,不知哪一个更为娇艳一些。
元槿瞧着这热闹的景象,面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几分笑容来。
她和园子里的太太和少女们说了会儿话后,宴席就也开始了。
因着今日是牡丹宴,元槿就将宴席摆在了御花园旁边的院子里。
这个院子里的花圃中也栽了不少的牡丹,虽然不如御花园的品种多、品种全,却也足够让人惊叹的了。
坐在座位上,置身於花海之中,任谁都无法不开心、不愉悦。闻着阵阵花香,只觉得心旷神怡。
元槿心情甚好,特意让人又泡了好几壶牡丹茶来给大家饮用。
这牡丹茶便是用新鲜牡丹晾晒而成。味道清甘,入口绵滑,十分可口。
元槿这两日无事的时候就会泡上一壶牡丹茶,小口啜饮着,看看书,赏赏景,相当惬意。
宫里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瞧着大家喜气洋洋的模样,她也开心。
不多时,秋实拿了一个匣子走了过来,静静的搁到了元槿桌子的左上角。
元槿瞧着稀奇,低声问她:「这匣子哪里来的?」
秋实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旁人后,微微侧身到元槿这一边,低声道:「是陛下给的。」
蔺君泓?
元槿讶然。
刚才她遣了人去叫蔺君泓过来,蔺君泓不肯。说是:「这里全是女人,叽叽喳喳的忒得太吵,倒不如安安静静的在御书房里吃点东西便罢。」
元槿听闻,倒也不强求。将蔺君泓那边的菜单仔细看了遍,改了几道菜式,又叮嘱了御膳房那边几句。
如今看到蔺君泓让人送了个匣子来,元槿摸不着头脑,又问秋实:「里面是什么?」
「婢子不知。」秋实的语气颇有些无奈,「陛下说了,让娘娘亲自打开。婢子不过是照办而已。」
元槿了然的点了点头。
她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心里有些没底,打开的时候就小心翼翼。
将匣子盖一点点的揭开,元槿凑着日光朝那一点点的缝隙里面望过去。
初时还是漆黑一片。不多时,亮光进入,里面的东西就无所遁形的显现了出来。
……竟然是一只簪子。
那簪子是白玉所做,簪子顶端是一支牡丹。牡丹开得娇艳,花瓣雕刻的细致柔和,称在这温润的白色,很是漂亮。
元槿爱不释手,当即让秋实拿下了她头上的凤钗,将这只簪子戴了上去。
如今没有准备,身边并无镜子。
元槿瞧不见自己的模样,听着秋实低声的赞叹,心里有了底。想必这簪子戴在头上着实不错。
元槿知道蔺君泓忙着政务的时候等闲不得去打搅,就让秋实去内务府问一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多时,秋实折了回来,笑着将听闻的消息禀了。
「陛下自打之前说要办牡丹宴开始,就令内务府去打造簪子了。之前没有拿来,确实是存了给娘娘个惊喜的打算。只不过,原本打算的是今儿一早将这『惊喜』送给娘娘。无奈内务府那边之前出了一点小岔子,这簪子没能及时完成。刚才正式做好,就急急的给娘娘送来了。」
元槿听了这些说辞,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很是感动。
蔺君泓时常想了些莫名其妙的点子来讨她的欢喜。谁知这一次竟是遇到了些许小的意外。
不过,她依然很是高兴。
元槿刚想让秋实过去,告诉蔺君泓身边的岳公公一声,就说她很喜欢这簪子,等陛下有空了和他说一声。
秋实还没离开,元槿忽地又改了主意。
蔺君泓给了她那么个惊喜,她总也得送他点东西才好。
元槿想了想,就亲自泡了一杯牡丹茶,让秋实给蔺君泓送过去。
秋实不解,也有些冲疑,低声道:「牡丹茶,陛下怕是不爱喝的。」
之前元槿也曾经让蔺君泓跟着一起喝牡丹茶。谁料蔺君泓对花朵做的茶兴趣并不大,最后只喝了几口便作罢。
如今再看元槿这样做,秋实就有些担忧。生怕陛下会以为娘娘不够用心,记不得他不喜欢这东西了,继而生娘娘的气。
元槿笑道:「你尽管送去就是。旁的不需要多说。只和他讲这是我的答谢礼,这就够了。」
秋实很是担忧,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她一走,元槿脸色微微变了。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她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张纸条,匆匆看了几眼。
而后不动声色的将纸条塞进了袖袋的隐秘处。
——这个纸条,是刚才压在簪子下面的。因为卷的很小,又是塞在了搁簪子的凹槽处,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元槿当时看到它后,就快速的将它握在了手里,而后悄悄搁到袖袋里。就连秋实,都没有发现。
元槿将东西重新放好后,面色如常的继续用膳。
贵妇和贵女们俱都知道元槿的酒量不行,是个沾不得酒的,便没人来劝酒。
可是元槿将纸条塞完后,一抬眼,却看到了蔺君澜端着个酒杯朝着这边婷婷袅袅的走过来。
元槿面色不动,淡笑着看她。
蔺君澜也静静的看着她。
元槿正要将拒绝的话说出口,谁料蔺君澜抢先一步,将话说了出来。
「娘娘可是以为我要敬你酒?其实,并非如此。」蔺君澜将就被搁到了元槿的跟前,低声笑说道:「其实,这是一杯茶。」
元槿垂眸去看。
果不其然。
酒杯之中,当真是茶。
意识到这件事后,她甚至闻到了那茶水中散发着的清淡香气。
元槿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慢慢抬头,望向蔺君澜。
「长公主这是何意?」
「我敬娘娘一杯。」蔺君澜笑说道:「娘娘喝茶,我喝酒。请。」
说着,蔺君澜当先将一杯酒饮尽。
元槿冲疑了下,端起酒杯,也一饮而尽。
而后,她面无表情的看和蔺君澜,眸中丝毫波澜都无。
蔺君澜嫣然一笑,将两个空了的酒杯搁到了宫人捧着的托盘里,这便悠悠然转身走了。
在她转过身的刹那,元槿拿出自己的手帕,迅速将口中之物吐了出去。而后将湿了的帕子塞进了桌子的最里面。
——刚才蔺君泓给她的纸条上,说的就是让她不要吃不要喝蔺君澜给的所有东西。
蔺君澜要给她「敬茶」的时候,她之前本打算直截了当的将这话题给阻住,想了法子避开,不喝那一杯茶。
不过,她看到那不过是个小酒杯的量后,就又改了主意。
既然蔺君澜所作所为让蔺君泓有所提防,那她何不如将计就计,把这事儿给圆了下来。说不定,蔺君澜以为她已经喝了那杯茶后会有所动作,继而能发现什么事情也说不定。
如今秋实不在,元槿就遣了孟嬷嬷去和蔺君泓说一声。
只不过,怎么说,也是要有技巧的。
元槿想了想,将那帕子裹成一团,塞在了手边一个之前包裹点心的油纸包里,而后悄悄塞进孟嬷嬷手里,与孟嬷嬷道:「你就告诉他,我喝了长公主递过来的一酒杯茶,觉得不好喝,全吐了。」
孟嬷嬷不知道元槿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她看着元槿严肃的表情,即刻晓得,这话是万万不能传错了的。务必要让陛下一字不错的听了才行。
孟嬷嬷仔细记好,觉得有十成十的把握了,方才点了点头,朝着御书房行去。
元槿这便松了口气。
蔺君泓若是能尽快查出来这些茶水里有什么东西便好了。
那么,她将计就计做出反应的时候,也好配合着来。
元槿正这般兀自思量着,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
那嘈杂声来自於御花园那边,而并非举办宴席的这个院子。
隐隐的,元槿听到个哀嚎的声音。好似是在说「我要找老太太」。
原本这句话或许不会引起元槿的注意。毕竟「老太太」很多,要找「老太太」的人,也没甚值得奇怪的。
可是元槿听闻到旁边响起的一个怒喝声时,忽地反应过来,先前那个哀嚎着说话的人是谁了。
——那怒喝声是定北王妃沈氏发出来的。
那么,要找「老太太」的,会不会就是定北王发侍妾灵犀?
元槿的心里突地一跳,忽地反应过来,这是灵犀哭着喊着要来寻陆老太太而被定北王妃给阻了。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按理来说,依着她的本心,她是想要看一看灵犀究竟想要找陆老太太做什么。
但这毕竟是皇叔定北王的家事。
身为晚辈,她不好多管。
元槿踌躇的一刹那功夫,灵犀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了。
元槿明白,或许是侍卫将她拖走了。毕竟这里有那么多的客人在,而且,也有她在。如果冲撞了这边的人,那些侍卫要被副统领葛雨明给教训个半死。
声音越来越弱。
元槿心中一惊,忽地感到,如今今日她不想办法破了定北王妃的拦阻,或许有些事情就会听不到了。
心中主意已定,元槿赶忙唤来了身边一位公公,让他急忙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无论那边有多少人、在做什么事情,都即刻阻住。等她过去安排。
那位公公是蔺君泓安排在她身边的,功夫颇为不错。
听闻元槿的话后,公公赶紧掠身而起,往那边行去。
元槿叫来旁边的葡萄,吩咐她了几句。
眼看着葡萄走到陆老太太身边,和陆老太太低语过后,元槿这便站起身来,朝着院外行去。
——她不知道陆老太太和定北王妃间究竟是什么瓜葛。
不过,她明白,依着陆老太太的身份地位,怕是在定北王妃的看视下,是救不下灵犀的。
她过去的话,若是发现灵犀无辜,倒是可以出手相帮。
若灵犀所做之事让人无法原谅这才招来了这等祸事,那就不必多管了。
主意已定,元槿就朝着前面径直而去。
其实刚才灵犀喊的那么大声,女客这边怎会听不见?
不过是想着宫闱内的秘事,少知道点为好。所以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如今看到元槿将陆老太太唤了去,大家初时不解,而后细细想了下刚才响起的女人呵斥声,彷佛是定北王妃。大家再一细想,就瞬间了然。
恐怕是定北王妃又在教训王爷的侍妾了。
那侍妾是出自於陆家,又是定北王的唯一妾侍,皇后娘娘稍稍阻拦下也没什么不对。
毕竟……
毕竟刚才那哀嚎声颇为可怖。听起来就像是要出了人命似的。
元槿和陆老太太的忽然离去让宴席上骤然安静了片刻。
但,也只短短的一些时候。
不多时,众人就都扬起了笑来,继续言笑晏晏吃菜饮酒了。
元槿去到御花园门口的时候,灵犀已经有点意识不太清楚了。
瞧见灵犀头上和身上的血迹,元槿也是吓了一跳。赶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谁将人打成这样了的!」
灵犀身份再不好,那也是定北王唯一的妾侍。
定北王这么多年来只纳了她一个人,可见她在定北王的心里终究是不一样的。
既然如此,这人就不能同寻常的妾侍一般等闲看待。
听了元槿的问话后,侍卫头领有些为难。
他朝着定北王妃看了一眼后,默不作声。
元槿瞬间笃定了答案。
其实,之前问话的时候,她就想过,事情应当是定北王妃做的。只不过,在不确定的情形下,还是问一声的好。免得事情还没开始就冤枉了人。
可是,如今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
很明显,定北王妃对灵犀动用了一些私刑。
而灵犀身上的那些伤痕,都是王妃造成的。
元槿慢慢转过身去,望向定北王妃。
熟料,她还没来得及问对方,对方却已经侧过脸去,转向了她的身后。
元槿回头,这才发现,陆老太太已经跟了过来。
定北王妃的脸上满是怒容。
她看向陆老太太,质问道:「灵犀说,那天不是她。那我想问上一问,那天,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