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端王身边那四个顶级的高手……
思及此,太后眉目间骤然一冷。不过转瞬间,又扬起了和蔼的笑来。
她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外头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那笑声十分悦耳,只闻其声,便让人觉得应当是个十足十的美人。
蔺君泓手指微微动了下,朝元槿看了眼。
元槿会意,面上带笑,心中暗自提防开来。
不多时,一名宫装丽人行到了屋内。
她比元槿稍稍年长,五官清秀又行止端庄大方,是以看上去十分美丽。
正是六公主蔺天语。
蔺天语走到屋内,视线在蔺君泓和元槿的身上掠过,便躬身将怀里抱着的小家伙放到了地上。
待到那小东西跑着离开后,她就笑着上前,向太后行了个礼。
「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万福金安。」
太后站起身来,拉了她在一旁坐下,这便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先前问你父皇的时候,他说你近日来在研究什么种花,没事的时候就往花园和暖房里跑,等闲见不到人。」
「父皇这是又看不惯我了,皇祖母可要给我做主。」蔺天语甜甜笑着,挨近太后的身侧,抱着太后的手臂,嘟嘴说道:「皇祖母可是怨我不陪您了?我这不是来了么,还特意去看了看您最疼爱的汤圆。」
「你们看看她,刚来就要告状。而且,还是编排我的不是。」太后笑着指了蔺天语说道。
虽然口中说着蔺天语的不是,但是语气和神态却都是十足十的喜爱。
这和对着蔺君泓的时候,只浮於表面的那种假装的喜爱是截然不同的。
元槿心中便有了数。
说实话,她见到这位六公主的时候很少。对方养在深宫,而她即便来后宫,也不过是见过皇上皇后还有太后徐太妃就好。
与蔺天语相见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原先她就听闻过,太后颇为喜欢这个孙女。如今看来,远远不止「颇为喜欢」那么简单了。
元槿心下一紧,直觉上感到这六公主的到来许是太后特意安排的。
她想要去看看蔺君泓,看他是什么反应。可是沉吟过后,又怕太后留意到了她的动作,只得弃了这个打算。
元槿就这么淡淡笑着,望着蔺天语和太后在那边上演着祖孙情深的戏码,静等自己需要出场的时候。
果不其然。
没多久后,蔺天语忽地说道:「祖母,我近日听说了一项特别好玩的戏。原本正愁着没人表演给我看呢,如今看到端王爷在,可是全了我的心愿了。只是不知道小皇叔肯不肯帮我这个忙。」
太后笑着看了她一眼,望向蔺君泓,口中与蔺天语说道:「什么戏?你先说说看。若是成的话,我定然让端王帮你。」
语毕,她笑着与蔺天语道:「不过,不能胡闹。如果胡闹的话,不等端王开口,我第一个不饶你。」
蔺天语娇笑着说道:「定然不会胡闹的。若是胡闹的话,旁人我不知道,小婶婶定然是不会放过我的。」
被提到的元槿面无表情的看了过去。
谁知却对上了徐太妃望过来的探究眼神。
徐太妃的神色颇为复杂。元槿一时间辨不清。正想要再看过去,徐太妃已经掉里了视线。
「六公主不必紧张。」徐太妃在旁声音平平的说着,听不出喜怒:「槿儿虽然脾气算不得好,不过,却从来不会刻意难为谁。」
徐太妃这话倒是让元槿有些搞不清状况了。
若说徐太妃是护着她吧,好像不是。若说徐太妃是在针对她吧,那就更不像了。
元槿既是想不通,就没有再去刻意深究,顺势接了话茬问道:「不知六公主想要做的是什么事情?」
蔺天语是皇帝的女儿,即便比元槿大一些,在元槿跟前那也是十足十的晚辈。
既是晚辈,被长辈问了话,总得好生答了才是。
不过蔺天语显然没打算这么做。
她将头一扭,就像是没有听到元槿的话一般,直接无视了。
太后发觉后,正要开口,就听旁边光当一声重响,椅子直接被人大力踢翻在地。
所有人都被惊到了,循声望了过去。
众目睽睽下,蔺君泓缓缓收了脚,冷冷的看向蔺天语,语气十分淡漠的说道:「你小婶婶问你话呢,你没听见?」
旁人或许没有发现,可是被他凛冽的眼神直接盯住的蔺天语却是吓得脊背泛起了一层冷汗。
她从来不知道,小皇叔的眼神能够可怕到这个份上。
蔺天语讷讷的看向了太后,有些委屈的说道:「皇祖母,小皇叔凶我。」
没想到的是,太后拍了拍她的手,竟是没有安慰她,反倒说道:「你看你。端王妃和你说话,你就好生答了。何必惹了端王不高兴?」
说实话,看到蔺君泓为了自家小妻子而动了怒,太后非但没有气恼,反倒暗暗更放心了点。
——端王爷越是护短、越是是非不分就护着端王妃,就越说明他是个冲动重感情的人。
一般说来,太过於看重感情的人,心不够狠,都成不了大事。
这样的端王,很合她的意,她觉得非常不错。
在太后的坚持下,蔺天语不甘不愿的和元槿道了声歉。
元槿就十分公式化的说了声「没关系」。
她本以为这样一来此事就过去了,谁料蔺天语居然娇俏的笑着凑了过来,挽着她的手臂笑问道:「小婶婶既然不恼我了,那不如就答应我的请求吧?」
元槿被她这刻意的亲近和刻意的笑容弄的浑身不自在。
正当她想着怎么和蔺天语保持住一定距离的时候,一支玉笛蓦地出现在两人之间。而后,玉笛慢慢偏移,将蔺天语给推到了一边。
「注意分寸。」蔺君泓淡淡说道:「槿儿原谅你了,我却没有。」
蔺天语即便有太后撑腰,也不敢随意热闹了蔺君泓。
她见好就收,赶紧退了半步,歪着头笑得可爱,与元槿道:「小婶婶看我这样听话,不如就允了我吧。其实我的要求也不难。不过是想让端王府的四个侍卫表演下摔角而已。」
端王府的侍卫众多。但是能和「四」这个数字扯上关系的,唯有端王四卫。
可是四卫并非是简单的侍卫。
他们都是有品阶的,堂堂正正三品武官。
蔺天语即便是皇上的女儿、当今的六公主,她的这个要求,也着实过分了。
蔺君泓神色一冷,抬指轻叩着桌案,语气森然的道:「适可而止,莫要太过逾越。」
「这有什么逾越不逾越的。」太后笑着说道:「我还当是让人唱戏呢。如果是让他们跟戏子一般,着实是不对的。但只不过比试下武艺而已,倒是没有什么。」
太后这话说得巧妙。直接将蔺君泓和元槿反驳的理由给驳斥掉了。
他们若是不肯的话,倒是显得他们夫妻俩太过咄咄逼人了。
端王爷神色愈发深沉了些,面色黑沉如墨。
好在端王妃知情识趣,小心翼翼说道:「太后既是开了口,那自然没什么不可的。只不过……」
她有些为难的开了口,「只不过不知道他们四个肯不肯。」语毕,苦笑了下,「您也知道的,他们四个只听王爷的命令。」
蔺君泓冷哼一声,阴沉沉说道:「虽然只听我的命令,不过,太后都说了,『那没有什么』。既然如此,他们如果同意了,我也没什么话可说。」
这夫妻俩的反应让太后十分满意。
端王妃性子和软,端王爷生性急躁,若是拿捏得当,都不能构成什么威胁。
太后当即吩咐下去,让四卫尽快做准备,为之后的摔角而热热身。
摔角和平时的武艺比试不同。
平日里的武艺比试,可以用武器可以不用武器,互相对打。
可摔角却要光了膀子,一定不能用武器,只凭着手脚来实打实的硬拚。
所以,太后能够理解端王的气愤。
毕竟是自己身边的三品武官。这样光了膀子在人面前比拚,到底是不合时宜。
不过这是能够最快了解到四卫现今身体状况的途径。
若是肩上有伤,那岂不是说明……
太后顿了顿,唇角浮起一丝笑意。
不过,太后的笑容没能持续住多久,就在四卫做好了准备后僵在了脸上。
因为繁盛他们四个人脱下上衣后,露出的精壮上身都是十分光洁的。没有半点的伤痕。
这大大出乎了太后的预料。
蔺天语也十分吃惊,朝太后看了一眼。
太后有些气闷,就没搭理蔺天语。
她有些懊恼,更多的是烦躁。
她知道,昨儿确实有人伤到了。
如果不是端王,不是四卫,那岂不是说明来人并非是端王府的人?
可如果不是端王府的人,又怎会有那么好的身手!
太后一时间气愤难平,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十指不由得慢慢缩紧。
「汤圆呢?」太后努力压制住自己纷乱的思绪,随口寻了个借口来大声呵斥:「这小东西,又跑去了哪里?明明和你们说过了,莫要让它随意乱跑。不然的话,等下想要寻它也要费一番功夫。」
身边的嬷嬷赶忙上前告罪。
元槿也在旁说道:「都是我不好。刚才闹闹和腾腾看到摔角后,觉得无趣,就和汤圆一起玩。谁知没多久,它们三个就都跑远了,如今还没回来。」
听闻是狗儿和猫儿们一起出去玩了,太后冷哼一声,说道:「不过是一群牲畜罢了,何至於让人费工夫?罢了!」
她说着「罢了」,眼中的厉色却没有丝毫的消弭。
元槿心下了然。
那声「牲畜」想来是太后过於气愤,所以在借机讥讽。
这句讥讽出了口,她的怒气消了一点,自然就不再坚持着让人去寻那几个小东西了。
元槿心知太后那一句骂是「送」给谁的,心中颇为气愤。转而想到闹闹和腾腾,她暗暗担心的同时,又为那边暂时不会受到难为而暗松了口气。
她正心下左右不定的忐忑着,忽地就听蔺天语娇笑着开了口。
「说起来,今日我做错了好多事情,都还没给小皇叔陪个不是。这倒是我的错了。」
语毕,蔺天语端起一杯茶,朝着蔺君泓这边行来。
太后原本想要阻了她。
待到蔺天语回头看了一眼后,太后又止了这个打算。
「既是如此,你便去吧。」太后面色和缓了许多,语气平淡的说道:「你既是小辈,做错了事认真认错也是应该。」
元槿看到了太后和蔺天语交换的那个眼神。
她心知有异,有心想要阻止,却又不能阻止。
——若她刻意行动,倒是显得太过心虚了些。不然的话,不过是道歉的一杯茶而已,何至於那么紧张?
可是,如果不阻止的话,她又不知蔺天语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元槿心中担忧,面上不显,好似十分无意的朝蔺君泓望了过去。
蔺君泓的神色十分淡然,就连眼神都是清冷的。显然根本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的冷静传到了元槿这边,让元槿安心了许多。
元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看着蔺天语捧着那一杯茶,款款行到了蔺君泓的跟前。
「小皇叔,请用茶。」蔺天语说着,双手捧着那一盏茶,身子微微躬下,将茶捧到了眉前。
这可是十分恭敬的敬茶方式了。
看蔺天语的性子,不像是肯这样恭敬低头的人。
元槿心下一紧,脸上却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望向那边。
蔺君泓闲散的倚靠在椅背上,视线在蔺天语身上扫了一圈,眉梢轻轻扬起。
他懒懒一笑,并未去接茶盏,而是说道:「先前你说要看摔角,四卫虽然忙碌,也都聚了过来。可是人已准备妥当,你又不要看了,非要过来敬什么茶……这却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要表达一下心中的愧疚。」蔺天语笑道:「小皇叔心宽不计较,我做晚辈的,却不能不懂礼数。」
「礼数。」
蔺君泓说着这两个字,忽而一笑,坐直了身子,抬手去拿那一盏茶,「既然如此,倒是我不得不喝了。」
他这话还没说完,说时冲那时快,蔺天语高举在眉端的手忽然一抖,那茶盏猛然倾斜。
整整一杯水,就这么朝着蔺君泓的肩膀泼了过去,恰好往那伤处落去。
元槿暗惊。
就在此时,有人大跨着步子朝这边行来,口中说道:「先前别处有几只猫狗正玩闹着。我看它们在乱跑,就顺手捉了来,免得跑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你们看看是哪一个宫殿养着的,忒得不懂规矩。」
却是定北王蔺时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