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2 / 2)

她好似不知昨儿这里发生了、也不知老太太给过她牌子和钥匙一般,只说了些无相关的不痛不痒的话语。又说听闻老太太病了,关切地说让祖母注意身体。

老太太便也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

她的神色有些憔悴,但是比起蒋妈妈来,又好上一些。

正说着话的功夫,丫鬟来禀,说是二姑娘到了,来给老太太请安。

听闻这话,所有人都暗暗诧异。

须知邹元杺仗着老太太疼爱她,以往的时候能不来请安就不来请安。

更何况昨天她和白英苑都是受了大责罚的。

结果,今儿她竟然没有称病也没有找借口晚起,反倒是一大早就过来了。

元槿本就邹元杺没甚话好说的。而且昨日在布庄两人间起了大冲突。

听闻邹元杺来了,她就和老太太道了别。

她将要出屋的时候,邹元杺刚刚进了门来。出人意料的是,邹元杺竟然主动和元槿打了招呼。

元槿懒得应付她,只微微点了下头,便离开了。因着离开的时候较早,且路上没有耽搁,元槿这次到了公主府的时候,时间尚早,还不到琴课开始的时辰。

她当先回了轻烟小筑。

这次是秋实一个人出来迎的她。

因为春华基本上每次都会出来相迎,元槿就随口问了句春华。

对此,秋实颇有些尴尬地和她解释道:「春华她,嗯,现在有点事情。暂时脱不开身。」

元槿看她有些紧张,知道公主府里规矩多,笑道:「无妨。我不过是问一问罢了。你无需太过放在心上。」

秋实这便大大松了口气。

她知道这位姑娘是个性子和善的。春华刚才也说了,姑娘定然不会在意。

只是先前长公主叮嘱得多,秋实还是有些不放心。

走到轻烟小筑外,还没进院子,元槿就听到了阵阵欢快的笑声。那笑声之中,还夹杂了猫儿不时的喵呜声。

元槿站在院外听了片刻,笑着快步走入院内,说道:「我还当你有甚重要事情,却原来是为了这个。」

说罢,她一把捞起正朝她狂奔而来的白猫,放在怀里轻柔摩挲着,惊喜地对春华说道:「闹闹今日看上去精神很好。你有心了。」

春华的额上已经有了些微汗意。

她朝元槿行了个礼,笑着说道:「今日闹闹精神很好。我就逗了它一逗。哪知道它竟是玩了起来,还不知停歇。我就托了秋实姐姐去接姑娘了,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春华口中说着还望不要见怪,但是眼中带着笑意,显然知道自己是不会被责罚的。

元槿笑说了两句。

待到元槿进屋了,秋实拉过春华,有些紧张地说道:「你怎么能跟姑娘这么讲话?」

春华倒是不太在意,笑嘻嘻说道:「姑娘大人大量,哪里会那么小气。」

语毕,她又侧过头去,与秋实低语道:「你没发现吗,姑娘可是个性子和善的。她最不喜欢咱们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了。而且,姑娘很疼闹闹,她一直希望闹闹能活泼开心点。如今闹闹好不容易转好了点,我们自然要好生照料着。」

语毕,春华眼中现出一丝黯然,「不知道闹闹之前经历过什么,竟是那般的又瘦又小,还胆小怕事。」

现如今,可是好转了不少。

秋实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撩了帘子进屋去了。

春华的话,她不敢苟同。但是,她也没法约束住春华,只能由着她去。

只盼着这姑娘真的是个性子好的,莫要日后翻旧帐才是。

元槿去到沧海阁的时候,徐云灵已经到了。

难得的是,这一回见面,徐云灵竟是没有和她呛声,也没有和她对着干。而是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就将视线调转过去,望着自己手中了。

元槿暗暗称奇,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她的手里握着一支小花。

那花并不算出众。不过是路上随处可见的罢了。

偏偏徐云灵跟宝贝似的,一直握在手里。只是眼中的神色既有哀伤,又有欢喜。颇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元槿是懒得多研究她的。

自顾自端坐在案前,一丝不苟地练起了琴。

倒是杨可晴来的时候,看到那株花后叫了一声。

「咦?我爹的院子里也有这种花。这花哪儿来的?」

徐云灵的脸一下子红了,瞬时间,又转为发白。

元槿正盯着琴弦呢,没有发现,顺口和杨可晴道:「那野花不是到处都是么?刚才我来的时候,在你家路边上还看到不少呢。」

杨可晴想想,倒也真是这样。

她不过是因为看到自家爹刚才也拿了这么一朵花,所以一时间脱口而出罢了。

於是就没再搭理这一茬,也认真练起琴来。

没了徐云灵的闹事,这一天显得过的格外的快。

不多时,就到了下午下学的时辰。

元槿本打算回去之后先练会儿琴,再写几张大字,然后吃过晚膳后开始研究诗文。

谁料刚出了沧海阁的门,就看到了倚树而立的蔺君泓。

暖暖的阳光下,身姿挺拔的少年孤身而立,眼帘微垂,好似周遭的一切都无法侵袭他的身周。就连这暖阳,亦是如此。

这般的情形下,竟是现出别样的清冷和孤寂。

元槿脚步滞了滞,而后转了个弯儿,贴着院墙边往一旁行去。

走了没几步,身边传来疾步声。紧接着,她手臂一紧,被人给拉住了。

元槿回头,讪讪一笑,「端王爷?好巧。」

「不巧。我专程来找你的。」蔺君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溜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跑那么快。」

元槿心说就是知道他专程找过来的,所以才跑。

蔺君泓看着她神色不定,眉心微蹙的模样,心中一动,忽地问道:「今日的课很难?」

不然的话,也不至於杨可晴都出去玩了半天了,她还留在里面学了好半晌。

元槿猛地抬头看他。

蔺君泓当真是被气笑了。

很好。

就因为课太难了,所以,她竟然嫌他耽误她的时间,打算不理他了。

蔺君泓舍不得吼她或者是出言怨她,愤愤不平下,抬指轻叩了下她的额。

看元槿用手去揉,他又怕自己用的力气大了,不由得有些懊悔。一把拉下她的手,亲自抬指去给她轻揉。

「说罢。是琴太难了还是诗文?」

元槿太沮丧了,没有留意到他的动作,只垂头丧气地道:「诗文。」

「嗯?」

「……先生说写的诗看上去挺美,可是,意境不够。让我回去后好好琢磨一下,重新写一个给她。」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评价。

蔺君泓顺手捞起她的手,轻轻握住,然后拉着她往外行去,「这还不简单?我和你讲一讲,你稍微改一改,就也糊弄过去了。」

「你会作诗?」元槿震惊不已。

这家伙不是武将吗!

蔺君泓一看便知她在想什么,登时哭笑不得。

好歹他也是顾阁老启蒙的学生。

作诗什么的,简直小菜一碟好么。

而且,世人不都知道他是文武全才?!

怎么到了她这里,就……

感觉到女孩儿挣扎着要把手抽出来,蔺君泓暗暗叹气。

他知道以两人现在的关系,不能逼得太紧。不然这小丫头指不定要怎么躲他。

得用对了法子才行。

更何况,这里是公主府。虽然四卫隐在暗处帮他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但,还是不如在自己府里好。

於是他只得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顺口问道:「你写的什么诗?居然还意境不够。」

「情。」

「……」

端王爷猛地驻足,不敢置信地看向她,「你怎么选了这么个题材?」她在这方面压根就没开窍,能写出什么来?

元槿尴尬地笑了笑。

不是她想写的。是姚先生命题的。

看到蔺君泓的表情,元槿想了想,思量着他或许是想岔了,忙道:「不是情诗。是题目只一个『情』字。我选了友人相见的喜悦之情。」

姚先生给杨可晴命题的是春游,给她命题的就一个字,情。

可是,先生说她的「相见的喜悦」太过平淡,所以,让她重写。而且,还提点了她,不要太过於局限。须知好的诗词,都是思路开阔下形成的。

听闻女孩儿的话后,蔺君泓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他看着元槿愁苦的模样,话题一转,说道:「我帮你解决诗文的问题。你帮我一个忙,如何?」

元槿赶忙答应下来。又问他该怎么办。

蔺君泓便道:「你换个题材。莫要再讲那个了。诗文讲究情景交融。你把这段时间想的最多的、思考的最多的是什么,写出来就是。」

想得最多的?

这段时间,想的最多的无非是怎么让课业更进一步,好好学习……

蔺君泓不等她开口,已经心中了然,直接说道:「你既然是最关注课业,那你就将学习的殷切之情写出来。肯定比那个要好得多。」

「当真?」元槿颇有些怀疑。

毕竟,友人相遇时的喜悦之情,她也是真真正正按照自己的体会去写的。

如今换成学习的这个,真能比那个写出来要效果好吗?

蔺君泓笑道:「自然是真。」

他看了眼女孩儿露出疑惑时的乖巧模样,心中一荡,胸中涌起万般思绪,忍不住说道:「心心念念记挂在心上,日日夜夜为此辗转难眠,一刻也无法停歇。这种体会,自然是更为深切。怎能是那些刹那间忽然露出的短暂情感所能相比的。」

元槿听了他这话,觉得有些道理。就应了一声。

不过,他这话好似是在说学习之情和相见之喜,但仔细琢磨下,好像又有些意有所指。

只不过指的是什么,她怎么也没法想透。

蔺君泓见她兀自沉吟着,知晓她又不知道想哪儿去了,轻笑道:「既然我帮你解决了问题,如今你也该帮我解决我的问题了吧。」

「什么问题?」

元槿疑惑。她实在想不出,端王爷还有什么是需要她帮忙的。

蔺君泓问道:「过几日就到了可晴生辰了,你总知道吧?」

见女孩儿点了头,他又道:「我挑选不出合适的礼物来送她。想着你与她熟悉,帮我拣选一番。」

元槿知道蔺君泓很疼爱这个小外甥女,听闻之后,自是答应下来。

蔺君泓知道她今日为了那诗文怕是要难为许久,也不为难她了,就道:「今日便罢了。明日下了学后我来接你。」

第二日元槿提早和卓妈妈她们说了声,自己下了学后会出门一趟,不用等她了。又和杨可晴说了一声。

因为蔺君泓说要给杨可晴个惊喜,所以元槿只说是家人找她有事,没有说是蔺君泓来接她。

待到出了沧海阁,她便依着约定,直接往大门外行去。转了个弯儿,便见到了早已等候的繁盛。繁盛护着她走过了个无人的小巷,就见到了早已等候的蔺君泓。

只不过这次蔺君泓没有骑马,而是坐车。车子很宽敞,坐四五个人绰绰有余。

元槿上去后,看他坐在左侧,她就挨着右侧坐下了。

蔺君泓看着她刻意远离的样子,笑了笑,并未多言。

两人一路无话。

直到车子一路驶进了端王府,元槿才察觉有异。惊诧地撩了帘子往外看,奇道:「怎么来了这里?」

蔺君泓问道:「怎么,不喜欢?」

「不是。」元槿解释道:「我想着既是挑选礼物,应该是去选购东西的地方。比如,锦绣阁。」

她之所以提起锦绣阁,是因为上回蔺君泓亲自给她挑选礼物,便是在那里给她购置了一身裙衫。

蔺君泓看她并不是排斥来端王府,心下欢喜。面上不动声色,懒懒地道:「锦绣阁是打扮女儿家的地方。我可没那兴趣花费心思在旁人身上。」

他意有所指地说完,一转眼,却见元槿已经跳下了车子,正笑着朝他招手。

怔了怔后,端王爷不由有些挫败。

……这丫头。

怎么他好说歹说,她都半点不多想。

要是旁的女人,恐怕他透出一丁点儿的苗头都要欢喜半天了。

偏偏看上了个这么冲钝的。

他也真是……

端王爷默默地给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泪,认命地跟着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