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业也停了两息。手里坠着片绿叶的青翠长笛拂起,朝狡彘一抬。
“它可是吃人的。”
时琉顾不得望他,好奇地绕着狡彘转圈打量:“我知道。”
“那你不怕它?”
“它虽然吃人,但是那是兽类本性。使婆奶奶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因为万物平等,所以仙界五帝也不会偏袒任何一方,是这个道理吗?”
“……”
时琉一门心思,此刻全在研究面前这只她第一回 见到的,只存在於传说中的幽冥凶兽。
等随心说完了,半晌天井幽静,她才醒神回来。
时琉回眸望去,只见自称封邺的白衣少年正立於石壁墨影之下,清峻侧颜藏於阴翳,难辨喜怒。
时琉正想出声。
“谁说仙界五帝也不会偏袒。”酆业低着头,似是无心地把玩着那一尾长笛,“那也不过是五个凡夫俗子,时运最好,枉居三界首位罢了。”
少年声线清幽,娓娓如歌。
可他说的,却是放在凡界随便哪个仙门都能叫众人震怒拔剑,要和他生死以论的的大逆不道的话。
时琉听得心惊,下意识抬眸望了眼幽冥独有的血色夜空,“封邺,你不要乱说,传闻五帝形同天道,万一让他们听见了,你——”
“天道?”一个词,却是勾回了再冰凉沁骨不过的少年冷笑。
酆业从阴翳里一步跨出,手里青翠长笛铮铮欲鸣。
血色长空被一道翠绿惊雷劈醒,将幽幽红琼映入了少年清冽冷峻的眉目,映出来的,却是一抹与过往所有冰雪不染的贵气截然不同的意绪——
赫然是凛凛邪气,却又如煌煌天威,叫人不敢直视。
长笛清鸣,铮铮不已。
时琉惊怔望着,莫名觉得那并不是一尾长笛,而是一条几欲化形搏空的巍峨苍龙。
而握着它的白衣少年,明明立於天穹之下,仰着翠雷劈出那一隙凡界夜色才有的青苍长空,却满目睥睨嘲弄,犹如居高临下的厌倦训问:
“宵小之辈,也配称天道?”
“轰隆!”
惊雷大作,从那凡界的青苍长空劈下,辉辉雷光,如天穹震怒,耀亮幽冥十五州。
少年冷峻眉目在天光之下更像脱了凡俗,而他薄唇唇畔,讥笑愈重。
像就要望着那震怒天雷砸在身上。
时琉蓦地回神,她来不及想,惊慌地雪白着脸颊向前一扑,直接将毫无防备的白衣少年扑在天井冰冷的地面上。
“轰——”
头顶有惊雷炸响。
时琉僵伏於少年胸膛上,吓得紧紧阖眼,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这回将死太快,连走马灯都来不及放了。
然后寂静。
寂静。
漫长的寂静。
天怒降世,万里焦土,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