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唐建民醒过来时,看到妻子刚翻过身去,知道她可能整宵都没有睡踏实。看着从纱帘透进来的亮光,他伸手把床头柜上的手表拿过来,都七点锺了。
听着院子里有走动的响声,唐建民心想应该是沈淮已经起床了,他坐起来穿衣衫,听着妻子在后面翻身跟他说话:“这事,我一定要跟四哥说……”
“我看不用太急,”唐建军转过身来,看着妻子一宿没睡踏实的脸有些倦容,说道,“四哥冲两天就会去淮海挂职副省长,沈淮在东华做的成绩,他不会永远都不看到。沈淮这次回来,大概也不是想大家闹翻脸?”
“……”宋文慧是泼辣性子,但也知道丈夫说得在理,四哥跟沈淮父子间的事情,她硬要插一脚,未必能起什么好效果,但心里堵着一口气泄不去,说道,“就任凭那姓谢的编排沈淮?”
“四嫂可能也是因为谢棠的事才气急败坏说了一些多余的话,”今天是老爷子大寿,总理也会代表中央过来祝寿,唐建民心想妻子是急脾气,都不敢想象妻子要是还带着情绪在宴席上跟宋炳生、谢佳惠见面,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情来,他劝说道,“我想四嫂也不可能全是瞎说。你说说,一切要都是她安排的,她图什么?”
“沈桂秀病逝,沈淮在农场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姓谢的就能心安让沈淮回宋家?”宋文慧“噌”的坐起来,说道,“沈淮要是真不学无术、回到宋家真混吃等死,那倒也罢了。沈淮偏偏还这么优秀,她就不担沈淮将来有能力,为他娘讨公平,把她从宋家赶出去?”
唐建民苦笑一下,他不喜欢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但妻子这么揣测谢佳惠的用心,也不能完全说不对,他也不想继续挑妻子的火头,只是劝她:
“我觉得,这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大家都不要再提什么了。就算是沈淮以前做错事,也是因为他年纪轻,不能一棍子打死。你知道彤彤青春期那阵子叛逆成什么样子,这两年还不是也消停下来了?人总会长大的,沈淮现在做事踏实,也有能力做出成绩,我觉得,这个比什么都重要……”
宋文慧听丈夫这话合心意,也知道就算现在帮沈淮打抱不平,也闹不出什么明堂,再说今天这日子,就算心里有什么不高兴,也不能挂脸上。
宋文慧穿衣起床,打开门见沈淮蹲在廊檐下看院子里开得正艳的三色堇,说道:“今天中午的正宴是在丰泽园大饭店,到时候总理也会代表中央过来祝寿。你先收拾一下,记着把崔老爷子的茶叶也带上,等会儿我们要先去大宅……”
这时候屋里电话铃响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唐建民走出来,宋文慧问丈夫:“谁这时候打电话过来?”
“四哥打电话过来说,等会儿他过来接沈淮去老爷子那里。”唐建民说道。
“他也知道要脸!他早干什么去了?”宋文慧本来没有打算在今天多说什么,但听到老四打这么一个电话来,心头的邪火又控制不住的窜上来。
沈淮只能抱以苦笑,就像他要在别人面前装“回家团聚”一样,他父亲就算心里剩不下多少父子之情,在今天也要在别人面前演一出“父子相认”的戏。
“小姑,你就跟小姑父先去爷爷那边;我等我爸过来接我。”沈淮平静的说道,人生,无非就是一场演给别人看的戏,他也得配合把这出戏演好了。
唐建民手放在妻子的肩膀上,安慰她不要多说什么。
中午的正宴放在丰泽园大饭店,总理会代表中央过来祝寿,其他亲朋故旧都在,实在不宜把情绪挂在脸上。
宋文慧气得连早饭都没有吃,洗过脸就跟唐建民先赶去见老爷子。
大约等了一个小时,才听到院门外有车喇叭声响,沈淮就放下手里的书,拿着崔向东的那两罐茶叶就走了出去。
“沈淮你好。”魏岳刚下车准备过来喊沈淮,看到他出来,又赶忙绕过来,帮他把右后侧的车门打开。
沈淮低头就看见那张跟他仿佛是从一张模子里刻出来的脸,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沈淮想演戏演足,张嘴欲喊,但那个字眼涩在嗓咙眼里怎么也吐不出口。
眼前这人跟你实际上又没有半点关系,何苦管他的冷漠?沈淮心里想着,但这一刻他仿佛给真正的沈淮附体,心间给五味陈杂的情绪所充塞,也忘了要坐进车里去。
宋炳生犀利的眼睛盯住沈淮看了有那么几秒锺,才说道:“你进来吧,还要赶着去大宅呢。”语气淡漠。
从宋炳生的眼神,沈淮感觉到他的警惕,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会大闹寿宴,暗道:宋家最不欢迎自己回来的,大概就是他吧?
沈淮心里也是悲哀,之前的“他”是做下那么多的错事,也确实伤害了很多无辜的人,但何尝又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