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说你和唐一白的关系不清楚,所以才拿到他的专访。」
嘭!
云朵沉着脸重重一拍桌子,动静太大,引得周围食客侧目。一旁的林梓连忙护住自己面前那碗汤。
云朵怒道,「什么叫不清楚?我们的关系很清楚!他心思龌龊,看什么都是龌龊的!」
程美被她吓得轻轻一抖肩膀,「消消气消消气……」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云朵胸口剧烈起伏着,「我们是朋友,人唐一白讲义气,愿意把专访留给朋友,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招谁惹谁了?凭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污蔑?」
「对的对的,没招谁没惹谁,他们不该胡说八道。」程美一个劲儿劝她。
埋头喝汤的林梓突然抬起头,扫一眼云朵,「既然你们的关系很清楚,那么你何必如此动怒?」
「我——」云朵一时卡住,结巴了一会儿,才反驳道,「就是因为被误会才生气啊。」
「我看没必要,」林梓摇摇头,淡定地搅弄着陶瓷小碗,「如果你真能泡到唐一白,那说明你有魅力且手段高明,肯定有无数人羡慕嫉妒你、背地里说你坏话。这是人生赢家才有的待遇。现在你在别人眼里已经是人生赢家了,为什么还生气?」
「我——」我了个去这个逻辑有点伟大啊……
林梓又说,「假设你真的和唐一白关系不清楚,当钱旭东得知你是因此而获得唐一白的专访时,他会怎么想?鄙视你吗?不,不只如此。他会羡慕你,会觉得他自己怀才不遇。他会特别沮丧,郁闷,认为自己才华横溢却比不上一个姑娘的脸蛋,什么世道!……总之满满全是负能量。背后中伤你的人过得一点都不开心,难道你不该为此开心吗?」
云朵此刻的钦佩之情有如滔滔江水,「我真的被你安慰到了……」
林梓点点头,「我和你之间就不用说谢谢了,碳烤猪脆骨分我一半就好。」
吃过午饭回单位,云朵没有睡午觉,她坐在自己工位上看电视剧。林梓坐在她旁边,单手拄着下巴看她。
林梓脸孔精致,加之皮肤苍白,身材瘦削,很符合当下「花美男」式的审美情趣,虽然来历神秘且十分废柴,但他花钱大手大脚是有目共睹的,因此他在体坛周报社有着不少女性粉丝,总有人以各种理由约他,当然最后都很凄惨地被他拒绝掉了。
所以如果他这样盯着一个姑娘看,那姑娘多半是会脸红的。
然而云朵是一个例外的存在。她天天跟林梓厮混,见惯了他的恶习,对他很难产生什么兴趣。此刻她看也不看林梓一眼,只是盯着萤幕,「我已经不需要安慰了,坐回你自己的位置吧。」
林梓并不离开。他眼睛不自觉地半阖,看起来没精打采的。他拄着下巴,突然说道,「天真。」
「对,看《纸牌屋》真的好天真,你这样有深度的人最好去看光头强。」
「我是说你天真——怎么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云朵觉得他这话里似乎有什么意思,她把目光从萤幕上移开,看着林梓,「你想说什么?」
林梓的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卷起的衬衫袖口下露出一截白皙如藕的手臂,腕子上套块百达翡丽复杂功能表,玫瑰金,镶钻,总之怎么酷炫怎么来,这表戴在刘主任手上就是煤老板进城,戴在他手上就是淋漓尽致的奢华。谁让人家脸俊气质好呢,男人看到总想打一顿的那种好。
他说道,「我觉得钱旭东不会和刘主任说那样的话。」
云朵却不太信,「为什么?」
他又指指自己的太阳穴,依然是那种很欠扁的学霸鄙视学渣的眼神,「当然是分析。钱旭东从业九年,虽然偶尔恃才傲物,但风评一直也不差,至少没有做过败坏品行的事。刘主任在这个报社待了快三十年,他已经有了自己很固定的行为特点。虽然小心眼但还算公正,宽於律己严於待人,对手下的人要求严格,有点道德洁癖。对於你和唐一白的关系,钱旭东肯定脑补得很精彩,但是如果他足够了解刘主任,就不会随随便便在刘主任面前说你坏话。背地嚼舌根是职场大忌,刘主任又不是钱旭东的亲爹,不会惯他这种毛病。钱旭东也知道这一点,他又不傻,回家跟老婆发发牢骚就够了,犯得着在领导面前现眼吗?」
云朵恍然。她发觉这林梓也算个奇才,虽然写稿子拍照片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但他脑子特别灵光,总是能一眼看到事情的本质。不愧是理综考满分的怪物啊!
但云朵又觉得奇怪,「可是程美说……」
林梓不屑地撇一下嘴角,「所以我才说你天真,谁的话都信。」
云朵哑然,「你的意思是程美说谎?可是……」
「不一定是她说谎,也可能是那个什么小郑,或者别的什么人。谣言嘛,随便一个环节出问题,真相就走了样,更何况,传这个谣言多半是故意的。」
「故意的?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林梓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你想,如果钱旭东听说此事,我们越过他精彩的心理活动,只说最终结果——他会把仇恨锁定到谁身上?」
云朵犹如被醍醐灌顶,她指指自己,「我?」
「恭喜你答对了,奖励一块糖。」他说着,也不知从哪里变出两块太妃糖,放一块到她面前。
云朵哪还有心思吃糖,她急道,「可是为什么呀?」
「不知道,反正你要得罪钱旭东了,哦,传谣那人还可以更狠的,」林梓自己剥了糖放进口中,享受地眯了眯眼睛,他边吃边说,「如果他对别人说谣言是从你这里传出去的呢?这个版本就进化成了:你到处跟别人说钱旭东故意在刘主任面前说你坏话污蔑你……呵呵呵,老大你要完蛋了。」